第七章.衍灵入门

作者:混沌仙烬 更新时间:2025/7/23 8:02:22 字数:3192

依着半月一度的山节气律离谷采买时,上月的劳作记忆仍在山谷里汩汩流淌。那道蜿蜒的竹栅栏是我用晨露浸润的紫竹枝亲手垒就,将山谷环成温柔的摇篮;近旁新垦的旷地上,鸡群正用爪尖叩击腐殖土寻找草籽,鸭群在浅溪里划出银亮的弧线,尾羽扫过水面时,惊起一串碎玉般的涟漪。最得意的还是谷底那道活水——凿开的河道引着山泉叮咚,在最低处聚成一方清池,几片新落的枫叶飘在水面,把天光云影都揉碎成了流动的琥珀,在风里忽明忽暗地闪烁。

晨露顺着狗尾草的绒毛滚落,在锄刃上碎成晶亮的星子。当锄头切入黑土的刹那,青草断裂的脆响像谁在嚼碎冰糖,清甜的草屑混着泥土香扑面而来,惊醒了蛰伏在草籽里的蚱蜢。待日头爬上东坡,火石擦亮的火星"咔嗒"绽开,青烟便化作游龙,在山谷的臂弯里舒展腰肢,将晨雾熏染成淡蓝色的纱衣。

歇脚时取出那柄轻巧的药锄,刃口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像刚从山涧捞起的月牙。挥锄的动作带起泥土如花瓣翻飞,六个齐整的土坑很快排成月牙——深浅得宜的坑洞边缘像是用画笔描过,连土坷垃都规整得如同棋子。捧出培育好的药苗时,指尖能触到嫩芽颤动的脉搏,填土的沙沙声里,仿佛听见药苗在泥土里"咕咚"咽下一口甘霖。最后提起陶壶,山泉水顺着指缝漏下,在根须周围聚成晃动的云朵,惊得几只蓝翅蝶扑棱棱飞起。

剑柄的寒意突然刺破掌心时,那些盘踞在血脉里的念头像春草遇雨般疯长。索性抛开剑,抄起长枪横在胸前——枪杆传来的灼热感竟让混沌有了形状,寒芒划破空气的弧线里,分明裹挟着年少时咬碎牙关的倔强。可当杀意漫过理智,连山风都带着血腥气时,才惊觉这拙朴的淬炼法门,终究难修得圆满心境。枪尖挑落的枫叶在半空燃成灰烬,像未写完的偈语。

烤架上的肉干正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火堆的星火像散落的金砂,在暮色里跳着最后的圆舞曲。调料的辛香与肉脂的醇厚在空气中纠缠,洗净的手指捏起烤得焦脆的肉干,第一口咬下时,滚烫的肉汁烫得舌尖发麻,可咀嚼间又舍不得停。直到果香混着茶香漫开,才惊觉嘴角还沾着油星,像只偷食的松鼠般狼狈。山雀在枝头啄食落果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我才发觉暮色已爬满了后背。

"该去采买调料了。"话刚出口,烤架里最后几星炭火突然噼啪炸开,火星四溅的声音像极了山谷沉缓的心跳。柴火燃烧的焦香混着倦意涌上来,我打了个哈欠,看最后一缕青烟蜷缩着消散在暮色里。

倚着藤编躺椅时,记忆在梦境与现实间翻涌如潮。"太初混沌分阴阳,宿命因果织造化,劫数如轮碾众生"——这些镌刻在神魂深处的箴言突然鲜活起来,像春溪漫过冰封的石滩。生命的蜕变本就生于劫火,那些麻木与不甘早已被我封印在识海最深处。情者,修行之桎梏也。抽情为丝,炼丝化珏,碎珏存真,以血为炉铸无垢心。此身合当蹈世独立,何须儿女情长作绊马索?

往昔如璧月沉渊静,今朝似珠星缀夜明,来日若金乌破晓临。逝我执念已焚,本我道心渐明,道我超脱轮回。看那日升月沉星移斗转,不过《三临初经》中三生术的注脚。待岁月杂质如蛇蜕般剥落,空间腐朽似秋叶般凋零,我的脚步亦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这条证道路,本就没有终点。

《剑典》衍灵卷记载的修行之法,需将本心七情炼作薪柴,凝神意化为灵种。此灵种循周天经脉游走,进退皆随心念流转。所生剑意须经九重蜕变:初时如春溪破冰,继而似夏雷裂空,终成秋霜凝刃之态。较之《枪典》直来直往的淬炼胆魄之法,《剑典》更讲究精妙——喜时剑气如柳絮拂面,怒时剑意似惊涛拍岸,哀乐悲欢皆需辨明轻重;运劲时更要察经脉流转缓急,九转蜕变间更有剑气化形、意随心动之玄妙。此刻回忆这些,竟觉得掌心的老茧都在发烫。

从沉睡中苏醒时,那股盘踞在脑海深处的酸胀感正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抬眼望去,天际那轮白日早已隐没于暮色之中,只剩几缕残光在天边洇出淡淡的橘红,像被水晕开的胭脂。我轻轻活动着早已麻木的手臂,指节因长时间的蜷缩而微微发僵,每一次舒展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肢体,酥麻的感觉顺着血脉缓缓流淌,提醒着我方才与梦境的漫长纠缠。

山风掠过烤架时,带起几星未烬的炭火,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恍若坠落的星辰。我俯身拢了拢松散的柴堆,火折子"嗤啦"一声划亮,火星迸溅的刹那,仿佛有人在天幕上点燃了细碎的烟花。茶壶搁在火边不久便发出欢快的嗡鸣,让我忽然记起集市归途上采购的耐储食材——那罐腌制的脆梅还凝着青黄的色泽,荷叶包裹的新鲜蕨菜还沾着山野的露气。不过往后得在向阳坡挖个地窖才好,这般鲜物总不能总劳烦火灶烘烤。

山雾不知何时漫上来了,先是给远峰笼上轻纱,继而将整个山谷浸成一幅淡墨洇染的画卷。归巢的鸟鸣从雾霭深处传来,一声声,像是有人用竹枝轻叩柴扉。

我转身取下挂在梁上的陶釜,将架子上晾着的肉干取下一截。匕首切入肌理时发出细微的"铮鸣",深褐色的肉干断面渗出晶亮的油花,在渐浓的暮色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文火慢煨需得耐性。我往陶釜里添了捧山泉水,看水珠沿着陶壁滚落,在灶火映照下折射出细碎虹光。肉干在汤里舒展的姿态,像冬眠的兽慢慢舒展筋骨,深褐色的肉质渐渐透出蜜色光泽。当第一缕醇厚的香气攀上房梁时,我忽然想起山涧晨雾漫过青石的温柔——原来火候到了极致,连时光都会变得绵长。

另一边的铁锅正烧得发白。山茶油入锅的瞬间,"滋啦"一声爆出青烟,嫩生生的蕨菜下锅时激起翡翠色的浪。猛火催开的清香撞进鼻腔,我撒山椒末的手势像在宣纸上点墨,那抹猩红便在碧浪里绽开星星点点的火。此刻锅铲翻动的节奏,倒与远处竹林里的风声应和得巧妙。

碗底还凝着最后一粒油珠时,暮色已完全沉了下来。我捧着陶碗坐在门槛上,看月光爬上陶釜的裂痕。原来所谓"好吃"二字,不过是把光阴熬进汤里,将山风揉进菜里,再把自己对这人间烟火的贪恋,都酿成一勺人间至味。

饭后如常放空心神,继而依《三临初经》经文导引真炁,配合《三清衍玄法》运转周天。当识海渐渐澄明如镜,混沌深渊中忽有波澜涌起——

首现真龙破水之象:其鳞甲本如星河垂野,璀璨生辉,却在腾空刹那被无形锁链扼住咽喉。那些曾令四海震颤的逆鳞此刻泛着铁锈般的暗芒,往昔叱咤风云的威严,竟被岁月蛀蚀得千疮百孔,连龙须都垂落着衰败的雾霭。

继而真凤振翅之景:它栖居的梧桐古木枝叶间流淌着千年光阴,火羽掠过虚空时却撞上无形的屏障。那巢穴本该是孕育不朽的温床,此刻却成了鎏金的囚笼,每一次清啼都碎成满地残焰,在虚空中徒留灼伤的痕迹。

更远处更有巨鲲摆尾掀起沧溟浪涌,鹏翼舒展遮蔽九霄云光的壮阔之象——可它们皆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禁锢:巨鲲困于退潮后的浅滩,尾鳍拍打的不再是深海而是泥淖;大鹏折翅于九霄风暴,翎羽飘落的不再是云路而是深渊。那些本该翱翔九天的磅礴气象,此刻在识海深处尽化作支离破碎的光斑。

而在混沌深渊之外,日耀扶桑​:青铜枝干托举赤金叶片,树巅金乌振翅,洒落混沌金芒,如远古残光倾泻。月耀桂影​:霜雪银枝间,玉蟾静卧,清辉似水;灵兔跃动,为寂冷月境添一丝生机。星耀渊海​:星河浩瀚,生灭轮回,璀璨与黯淡交织,如宇宙无声低语。

创立功法之前,意识欲抗争这桎梏,身体却似被腐朽的蛛网层层缠绕。腐化的觉知如浓雾漫过灵台,连思维都变得滞涩沉重。双瞳应有的杂质留存,而在创立后,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如何破局,唯有舍弃所有形与相,凝炼意象初源,以意蜕意,衍意之相,蜕初凝种。

数载光阴淬炼,剑意与枪意终得大成。周身骨骼如春雪消融般咔咔作响,经年沉疴已祛大半,却仍能察觉残存的杂质在经脉中游走。忽有清冽之感自面颊漫开,似有万千毛孔同时舒张,仿佛连灵魂都被涤荡过一般通透。霎时间,思维如破云而出的日光,澄明而活跃,往日滞涩的功法疑虑竟在这一刻豁然贯通。沉积于双腿间的杂质,开始蜕去,真炁也因此更加纯粹,厚重。

冥想散去时,意识如潮水般缓缓归位。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亦无澎湃的战意,唯有心湖深处泛起的一泓澄明——像深夜观镜,终于看清自己本来的面目。

"力量......"这个念头自然浮现,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焦灼。我需要的是真正能握在掌心的力量,而非被力量所奴役的虚妄。剑锋可劈山裂石,枪尖能贯日穿云,但它们终究只是道的载体。真正的我,当立于万千武学之上,如明月俯瞰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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