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血泪

作者:白羽是睡神捏 更新时间:2025/2/8 18:19:08 字数:2734

逃离那出洞穴后,又过了许久。

冥海的浪涛在身后凝结成冰,我揽着苏瑾跌坐在一片残碑林中。月光穿过断裂的石柱,在满地青苔上投下森森鬼影。这里曾是人间与青丘的交界,三百年前香火鼎盛的界碑,如今只剩下半截"涂山"二字,裂隙中滋生的血藤正贪婪地**着碑文灵气。

"冷..."怀中的苏瑾忽然瑟缩,她发间的银丝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的墨色。我抚上她眉心,却被烫得指尖发颤——日月印深处浮动着赤黑雾气,那是堕天狐独有的浊息。昨夜冥海之战,她体内爆发的太初之火竟掺杂着蚩尤魔气,将我的尾尖灼出焦痕。

残碑深处传来金铃清响,我警觉地竖起狐耳。这声音不似人间造物,倒像青丘祭司摇动的招魂铃。循声望去,一袭玄色道袍的老者正在碑林间穿梭,他手中青铜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指我们藏身的断柱。

"终是等到了。"老者沙哑的嗓音带着奇异的韵律,他枯槁的手指抚过残碑,那些被血藤吞噬的铭文突然泛起金光,"三百年了,青丘的星轨终于再次转动。"

我将苏瑾护在身后,逐月弓悄然显现。老者却笑着举起罗盘,盘面映出的不是天干地支,而是我与苏瑾相携跃出冥海的画面。更令人心惊的是,罗盘背面镌刻着姑姑的徽记——那只衔着锁链的九尾狐,尾尖火焰呈堕天狐特有的幽蓝色。

"贫道玄尘,曾在青丘做过五百年守碑人。"他掀开兜帽,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脸。那些蠕动的符文我认得,是《山河契》中记载的"缚魂咒",专用来禁锢将散之魂。

苏瑾忽然剧烈咳嗽,呕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诡异图腾。玄尘脸色骤变,枯指翻飞结印,七十二道金符自袖中飞出,将图腾死死镇住:"来不及了,速随我来!"

碑林深处传来地裂之声,我们方才立足处已化作深渊。玄尘引我们遁入地下甬道,壁上长明的鲛人灯映出壁画残卷——那上面绘着的堕天狐竟生着与苏瑾别无二致的眉眼。我握弓的手渗出冷汗,三百年前的占卜偈语在脑海中炸响:九尾尽殁,天狐倒悬。

"此处是初代天狐埋骨之地。"玄尘拂去石壁积灰,露出被铁链贯穿的巨型狐骨,"当年祖狐为镇堕天狐恶念,自剖妖丹化为三十六根镇魔柱。而今..."他指向苏瑾心口,"被封印的恶念正在苏醒。"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苏瑾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她背上裂开两道血痕,森白骨刺破体而出,在月光下舒展成残缺的狐尾形状。我慌忙结印,却见逐月弓上的母亲精魄剧烈震颤,竟与那些骨刺产生共鸣。

"按住她!"玄尘将罗盘按在苏瑾额间,青铜盘面浮现出蚩尤狞笑的面容,"魔尊在她灵台种了引魂钉,借堕天狐之力破开最后三道镇魔柱。"他扯开道袍,心口处赫然钉着枚同样的青铜钉,"当年青丘陷落,我们三百守碑人皆被种下此钉..."

话音未落,甬道突然塌陷。蚩尤的化身自地脉中钻出,他周身缠绕的已不是魔气,而是精纯的青丘灵力。我挽弓欲射,却发现箭矢在触及他身躯的瞬间化作流光——这魔头竟将镇魔柱炼成了护体罡气。

苏瑾在这时睁眼,她瞳孔完全化作混沌的灰。堕天狐骨刺暴涨,贯穿玄尘肩胛的瞬间,老道却露出释然的笑:"时候到了..."他捏碎罗盘,其中涌出的不是星砂,而是三百道守碑人残魂。那些魂魄缠绕着堕天狐骨刺,竟在苏瑾背后凝成完整的九尾虚影。

"以魂补魄,以血饲灵。"玄尘消散前将半卷帛书塞入我手中,"去寻禹王鼎..."他的身躯化作金粉,与残魂一同没入苏瑾体内。少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堕天狐骨刺寸寸崩裂,取而代之的是流淌着金血的琉璃狐尾。

蚩尤的咆哮震塌整座地宫,我抱着昏迷的苏瑾遁入碑林深处。手中帛书突然发烫,浮现出蜿蜒的血线——那竟是通往青丘祖地的星路图。月光照在图卷上时,我惊觉所谓的"禹王鼎",正是当年母亲为我煮药的青铜器,鼎身饕餮纹中藏着的,原是堕天狐最后的封印。

碑林外传来万兽奔腾之声,我低头看向怀中少女。她睫毛上凝着血珠,唇角却微微扬起,恍如当年阿弟偷吃蜜糖后的睡颜。逐月弓发出悲鸣,我知道这场逃亡远未结束,但当苏瑾无意识攥住我的尾尖时,我三百年来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碑林在身后崩塌成齑粉,我背着苏瑾在星路图的指引下疾行。帛书上的血线正在渗入皮肤,每过一处穴位便燃起钻心灼痛——这是守碑人用魂血绘制的禁术,唯有九尾王族能承其重。苏瑾伏在我背上昏沉呓语,她新生的琉璃尾缠着我的手腕,金血顺着经络渗入逐月弓,在白玉表面蚀出凤凰花的纹路。

穿过最后一道界碑时,天地陡然倒悬。血月沉入地脉,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六根断裂的天罡柱,柱身上缠绕的锁链没入云海,尽头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咀嚼声——那是蚩尤在啃食青丘最后的灵核。

"往生殿..."我望着悬浮在罡风中的残破殿宇,尾尖不受控地颤抖。三百年前母亲就是在这里为我续命纹,殿前那株凤凰木本该开满赤金花,如今却扭曲成通体漆黑的妖树,枝桠间垂挂着狐首人身的茧蛹。

苏瑾忽然剧烈抽搐,她心口的九尾图腾泛起幽蓝火焰。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树根处埋着半尊青铜鼎——正是母亲当年煎药用的禹王鼎。鼎耳处缺失的饕餮纹,此刻正在我怀中玉佩上幽幽发亮。

"小心!"我揽着苏瑾旋身避开突然袭来的树藤。妖树仿佛活了过来,茧蛹接连炸开,数不清的堕天狐残魄尖啸着扑来。它们额间嵌着青铜钉,正是玄尘提及的引魂钉。

逐月弓发出悲鸣,箭矢触及残魄的瞬间竟被同化成黑雾。我猛然醒悟这些皆是当年战死的青丘子民,他们的魂魄被蚩尤炼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苏瑾突然挣脱我的怀抱,琉璃尾卷起罡风,那些残魄竟在她面前俯首跪拜。

"原来如此。"云层中传来蚩尤的嗤笑,他的身影凝成九头巨蛇盘踞天穹,"你以为守碑人当真在助你?他们不过是要借堕天狐之力重开天门!"

地面轰然裂开,禹王鼎被浊气托至半空。鼎身饕餮纹在月光下扭曲蠕动,逐渐显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所谓的封印图腾,实则是初代天狐剜目镇魔的场景。而被剜去的左眼,此刻正在苏瑾眉心灼灼生辉。

苏瑾发出非人的嘶吼,她的左臂爬满鳞甲,五指化作利爪。我试图用狐火压制浊息,却发现尾尖已生出堕天狐特有的黑焰纹。三百年前的预言正在应验——当守护者沾染堕天狐息,九尾尽断之时便是天门重开之日。

"看着我!"我扣住苏瑾的下颌逼她直视,母亲遗留的玉佩悬在我们之间。鼎耳处的饕餮纹与玉佩严丝合缝的刹那,往生殿穹顶突然降下光柱。那些被蚩尤奴役的残魄在光中苏醒,化作星砂涌入苏瑾左眼。

蚩尤的咆哮震碎了三根天罡柱,他其中一个蛇首突然炸裂——那里面竟封存着姑姑的半截元神。我趁机引弓对准禹王鼎,尾尖黑焰顺着箭矢燃成焚天业火。苏瑾在这时清醒过来,她的琉璃尾缠上我的腰肢,我们血脉中流动的金血在鼎身汇成完整的《山河契》。

"以吾血脉,重定乾坤!"我们异口同声地念出禁咒。往生殿开始崩塌,母亲虚影自光柱中浮现,她残缺的双手结出我从未见过的古印。蚩尤剩余八个蛇首接连炸裂,每个头颅里都掉出一块镇魔柱碎片。

当最后一块碎片嵌入天罡柱,云海中传来锁链绷紧的铮鸣。苏瑾左眼淌出血泪,那些星砂凝成新的瞳孔——里面浮动着初代天狐剜目时的记忆。我这才看懂《山河契》缺失的最后一章:所谓封印,从不是消灭,而是以己身承载恶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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