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萤幕之外的观众与新局(下)
平凡而隐藏暗流的小镇
下午时分，男子倒在床上补眠，林洛则待在房内，翻看着那些简易餐点的袋子出神。里头是一盒放凉的炒面，口感并不佳，但胜在价格便宜。吃到一半，静谧的旅社走廊忽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
「……房间在哪？」外头有人用方言跟柜台老板娘沟通。那声音是位年轻女性，但听上去显得焦急。
「最里面。妳要找谁就找谁，我不管啊。」老板娘语气散漫，似乎懒得干预。
接着，走廊的声音愈发靠近——下一刻，林洛听见有人在敲隔壁房门，不一会儿，似乎屋内传出某位男子的叫骂，争执声响起，吵得房门都震动起来。
「该不会是什么家暴纠纷？」林洛困惑地听了几句，隐约听到类似「你欠钱不还」「别躲在这里耍赖」这般词语。原来是债务问题。
女人的声调凄厉：「你不是说好会还的吗？！你害我妈的医药费……」声音哽咽，似乎深受其害；而男人则恼羞成怒，摔门、大吼，甚至可能动手推人。
动静惹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但这间旅社显然对此见怪不怪，没有人出面干涉。林洛听到阵阵撞击声和哭喊，顿感不忍，想是否该报警？但她自己是逃犯角色，怎么报警？
犹豫间，男子翻身坐起，困眼惺忪地问：「搞什么鬼？这旅社怎么吵成这样？」林洛简单解释了下情况。男子听完只是摇头，「这种破地方，最多就是杂鱼互斗，跟我们无关。」
林洛沉默：这里真是个荒凉又冷漠的地方。
最终，她深呼吸一口，决定不多事。毕竟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必插手别人的恩怨？可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酸楚——不知道那女人是否走投无路，才会追到这里来追债；又或许她并不是这里人，跟她们一样从外地而来。
正当林洛收起心神，房门猛地被敲响。 「咚咚咚！」
她与男子对视一眼，皆是一惊：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男子警惕地摸向随身小刀，小声嘀咕：「先问问谁在外面。」
林洛压低嗓音：「谁？」
外面传来柜台老板娘不耐烦的声音：「有人找妳们，一个小女孩……说要找『姐姐』。」
「小女孩？」林洛愣住。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小女孩。男子也满头雾水。难道是对房间号码搞错？
林洛走近门边，不放心地先隔着门缝瞄了一下。果然，一个瘦小、脏兮兮的女孩正站在走廊里，怯生生地望向里头。她大概只有七、八岁，短发凌乱，手里抱着个破旧布娃娃。
「姐姐……」她用微弱的声音唤着，却在看到林洛时，眼神闪烁不定，似乎犹豫是否该开口说话。
林洛莫名被这孩子的神情刺痛，心里泛起疑问：「为什么找上我？」
「喂，小妹妹，妳认错人了吧？」男子站在后方，皱着眉。
女孩咬住下唇，似乎鼓起勇气问：「请问……妳们是从那边城市逃过来的吗？我……我听说，有一对逃犯在旅社……我想，妳们应该遇过警察吧？有没有……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他叫小智，是我的弟弟……」
这话让林洛震住。她本能地警觉「她怎么知道我们是逃犯？」但再想到，或许是镇上人互相传开了些风声，加上这小女孩或许铤而走险，只要听到任何可疑的外来人，都急着想打探资讯。
女孩泪眼汪汪：「请帮帮我……我听说小智可能被带去了那边城市，或跟着什么坏人……警察都不肯帮我……」
林洛回想起系统任务中提到「协助失踪儿童寻亲」。难道……这正好对应到那个任务？她看着女孩可怜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妳怎么会觉得我们能帮到妳？」男子提问，语气略带不耐。但也似乎不好意思对一个小女孩过度凶狠。
「我、我不知道……」女孩用力眨了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可是，我在镇上都问过了，没人愿意理我。只有听說妳们是刚从大城市逃过来的……也许有看过我的弟弟……或者……妳们知道哪里能找人……」
这话听来可笑却又悲哀：她连警方都求助无门，只能寄望于「通缉犯」。林洛不禁一阵心酸。
她回头瞥了男子一眼，对方低声说：「别卷进无谓的麻烦，我们自身难保。」
林洛也晓得此事风险不小。若真的帮这女孩找人，说不定又会碰上黑帮或人口贩子。然而，她脑海里同时浮现系统任务：「协助失踪儿童寻亲」，只要完成就能结束这个世界的剧情。与此同时，她内心深处也有一股对弱者的同情心，何况那孩子的无助与苦楚几乎写在脸上。
她沉吟片刻，最后朝女孩轻声道：「我们……暂时没看到妳弟弟。不过，如果有机会获得任何线索，我会告诉妳，好吗？」
女孩眼里透出渺茫的希望：「真的？谢谢……我叫小薇，就住在镇西的废铁场附近，如果妳们听到什么消息，可以去那里找我。谢谢妳！」
她说完，鞠了一个深深的躬，然后转身离开走廊。那道纤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楼梯间。
当脚步声远去后，男子皱眉问：「妳为什么要答应她？我们可没多余的精力帮她找人，万一招来更多事端……」
林洛回过神，捏紧掌中那把门锁。 「我也没承诺一定会帮她，我只说如果有线索就告诉她。咱们别管这事也行。只是，看她那副样子，我……」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
男子终究没多说，或许他也不好意思太绝情，干脆沉默走回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隐约的抉择
接下来的午后，林洛难以平静。她脑中一直回想系统所列的三个延伸任务：
小吃摊创收
寻找失踪儿童
对抗帮派头目
如今，找失踪儿童的线索似乎已经出现，**「小薇」**与其弟弟「小智」。若这确实是与任务对应，那就代表或许要她回到城市，或者去挖掘那些人口贩子、歹徒的下落。这条路肯定险阻重重。不过，若成功，便能结束这场危机，甚至带着积分离开。
相对而言，「协助小吃摊创收」看似更轻松愉快，但要如何具体操作？她既不熟悉餐饮营运，也不确定哪家摊子才是系统「指定」的。或许必须先到镇上逐一打探。
至于最危险的那一条——「对抗帮派头目」——目前林洛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她的武力值基本是零，要挑战帮派老大，几乎跟自杀没两样。
「看起来，寻找失踪儿童或许才是最贴近眼前的可能任务。」林洛暗自思量。 「只是，我该如何让男子配合？还是我得独自行动？」
她不太想抛下同伴，毕竟在游戏里单打独斗更危险。但若把真实情况摊开说，只会被质问「为什么非得帮那女孩？」、「妳到底是不是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之类的问题。
思绪翻涌，林洛抬眼看看躺在床上的男子。经过长途奔波与惊险，他总算陷入沉睡。她则摸出剪辑装置，仔细查看任务描述，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不料，萤幕上却跳出另一则简短讯息：
「注意：在本世界中，若玩家与其他玩家角色产生交集，可能触发PvP或共助任务。请留意可疑人物之能力与身份。」
林洛心头一跳：「原来还有其他玩家？」
是了，这游戏并非只有她一个被选中者。在这座小镇或更大范围中，可能潜藏着其他玩家，有人也许是和她同样的逃犯背景，也有人干脆化身成执法人员、帮派成员、或者甚至就是街头摊贩老板。若她碰上对方，未必是敌，却也可能成为强大的阻碍。
想到这里，林洛更觉事态复杂。 「局面比我想像的还要混乱。这里就像是一部被剪辑任意交叠的影片，每个玩家都有各自的支线剧情。一不留神，就会发生碰撞、冲突。」
夜幕将临的新局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小镇笼罩在橙红色的夕阳下，店家逐一挂起微弱的灯泡照明。街边的小摊开始出现人影，升起阵阵炊烟。林洛和男子吃了些晚餐后，百无聊赖地走在镇上陈旧的石板道上，寻找是否有机会赚些钱或消息，以便之后继续上路。
一处热闹些的街口聚集了四、五家小吃摊，有卖饺子、卖炒面、卖酱烧肉串的，桌椅简单地摆在路边，虽寒酸但生意不错。林洛注意到一个满脸黝黑、身形粗壮的摊主正忙得焦头烂额，光是招呼客人就顾不过来。
「原来这里也有人喜欢在夜里出来吃小吃啊……」林洛心想，忍不住放慢脚步。男子却似乎没有兴趣，多半在留意是否有可疑人尾随。
这时，那黝黑摊主突然一阵唉声叹气，朝路边大喊：「小良呢？跑哪去了？再不回来帮我，我就把他炒鱿鱼！」周遭用餐客人纷纷窃笑，似乎知道摊主的性格豪爽，跟助手之间经常出现这种闹剧。
林洛暗暗好奇，若那「小良」一直没回来，摊主可能会忙不过来。那么，以她的聪明头脑和先前系统提到的「帮助小吃摊创收」……会不会正好对口？但她也担心自己毫无料理经验，若只是单纯帮忙端盘子、收钱，也谈不上什么「创收」。她迟疑之际，男子已走到前方，催促着她快跟上。
一转眼，两人来到镇西边界，这里的建筑更为破败，几乎是棚户与空地交错。林洛想起小薇说她住在「废铁场附近」，便不自觉地朝那方向张望。果然，远远能看到一大片由废弃金属堆积而成的荒地，钢筋、水泥块、铁板散落其间，在夕阳下显得阴森。
「走吧，别到处乱晃，黑了容易出事。」男子低声提醒。林洛遂收回目光，跟着他转回主街。一行人默默走回旅社。只是，在她脑海里，那三条任务线依旧翻涌不止。
回到房间，天色已暗。他们买了点面包，当作简单的宵夜。男人吃完就倒头睡去，打算明早再另做打算。林洛虽然疲惫，却仍然睡不安稳，总觉得似有什么预兆逼近。
果不其然，深夜将至之际，剪辑装置自行亮起，发出轻微震动。林洛猛地惊醒，翻身拿起装置——萤幕显示一段极短的提示：
「关键剧情即将展开。请玩家林晓柔选择你的道路：
协助小镇摊贩改变营运模式，创造高销售额。
协寻失踪儿童，揭开牵涉其中的阴谋。
主动挑战当地帮派势力，获得势力交锋剧情。
请于24小时内触发相应行动，否则系统将随机指派任务。 」
林洛看完，更是愣住：原来这三条任务并非「可以一直拖」，而是必须尽快抉择！若她超过期限不采取任何行动，系统还会「随机指派」。那可能更糟，因为天晓得会被分配到哪条最危险的剧情线。
她深呼吸，注视着装置屏幕，脑中思索如何在有限条件下提高存活率与成功率。
小吃摊线：风险较低，却不知如何「创造爆量营收」，且时间紧迫。
失踪儿童线：难度不明，但至少已有切入点「小薇」。要真调查人口贩卖或歹徒，下场也许危险，然而完成后的成就感和积分可能很可观。
帮派对抗线：高风险高回报，但她自身战斗力近乎于零，除非能借力使力，否则几乎必败。
林洛轻拭去额头的汗珠，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最终，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若必须做选择，那我宁可……」
她的目光落在昏黄的街灯以及远处的小镇阴影中，仿佛看到那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正在某处等待着，也仿佛听见小吃摊老板焦急的呼喊，甚至还想像到黑帮老大森冷的微笑……
这场游戏，才刚刚要迈向更危险的深处。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