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迷途中的交涉(上)
清晨的蒙蒙细雨，似乎带着一股难以散去的阴霾。林洛独自一人走在老旧街道上，空气中残留着昨夜暴雨过后的潮湿与灰暗。天光虽稍稍放亮，街头仍显得冷清。她戴着一顶破旧的连帽斗篷，试图尽量遮去脸孔与身形，以免被帮派的人轻易认出。
她的目标：修理铺「老谭维修」。
昨天傍晚，那些黑衣人曾在此砸门叫嚣，被那名叫「老谭」的店主掏枪驱离，可见老谭并非寻常平民。如今林洛迫切需要援手，带走几个被救孩子，甚至需要枪械自保；在这危机四伏的小镇里，唯一能想到的人选或许就是他。
只是，林洛也很清楚：老谭冷漠、个性刚硬，他是否愿意冒更大风险帮助「通缉犯」和「被拐孩童」？还有那把枪，他真能借给他人使用吗？这一连串疑问笼罩心头，但她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线生机。
破旧修理铺的早晨
天近七点，林洛来到前几日曾造访的那条偏僻巷道。巷子里积了一滩一滩的雨水，反射着灰白的晨光。她绕过两堆散乱的垃圾与废弃轮胎，远远看到那扇斑驳铁门依旧关着。 「老谭维修」招牌在雨后显得格外凄凉。
林洛先侧耳聆听周遭，确定没黑衣人埋伏后，轻轻敲门：「老谭大叔，在吗？」
没有回应。她又敲了几下，心里惴惴不安，担心老谭是否已被帮派报复。过了好几分钟，里头才传出声音：「谁啊？不是说过别来烦我！」
林洛听到熟悉的沙哑嗓音，心头一喜。她努力压低声音：「是我……那天买 DV 零件的女孩，求您开一下门，我有要紧事商量。」
里面安静半晌，然后传来脚步声和不耐烦的咳嗽。铁门「嘎吱」一声开了个缝，露出老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神色带着警惕与烦躁，看见林洛，更是皱起眉头：「怎么又是妳？我不是被黑衣人找碴过一次了吗？滚吧，我没兴趣再惹事。」
林洛苦笑，立刻伸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拜托，给我一分钟时间。这次……不只是为了买什么零件，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希望您能伸手帮忙——或者至少听我说完，若不肯，就当我从没来过。行不行？」
老谭眯眼扫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狼狈与疲惫不堪，顿了顿终于叹口气：「进来吧，别在外面啰嗦，万一又被那些混蛋看到我跟妳谈话，不得了。」
枯燥铁桌上的谈判
林洛一走进修理铺，扑鼻而来仍是那股机油与金属焦味。里头堆满杂物与各种老旧电器，昏暗的灯光下老谭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回他那张木桌后。桌面上还放着他那把神秘手枪，枪口用一块抹布半包着。
「说吧。妳到底想干嘛？」他语气依旧不善。
林洛深呼吸，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开始娓娓道来：自己发现镇上帮派拐卖孩童的阴谋，已冒死录下一些犯罪证据，目前救下几个孩子，但遭到帮派血腥追捕；若不尽快离开，这些孩子恐怕还会被抓回去……
老谭原先眉头深锁，对于拐卖也没有太明显的惊讶，只不断抽着烟，似在沈思。 「我听说他们干这些勾当很久了……可那是他们和镇上某些官员暗中勾结，连警察都不会管。我管得着？」
林洛摇头：「大叔或许不想管，但现在那群人已经变本加厉。我有三、四个孩子在废铁场藏着，还有几名同伙带伤……若无法得到您的帮助，我们很难带着孩子跑出镇外，更别提揭露这帮人的罪行。」
老谭呵了一声，眼神闪过一丝冷意：「为什么找我？我的确有枪，可我没义务替妳们挡子弹。而且上次我已经为了妳们，差点被黑衣人群殴……幸好我拿枪吓走他们。可惹毛了他们，下次来的就不只是三个，搞不好三十个！我这把老骨头……」
林洛早料到他会推辞，于是拿出最后筹码。 「我不是要大叔跟我们一块打仗，只是……希望能借用您的枪，或请您带我们一程。等我们逃出镇，把证据交到大城市的媒体或巡察组，一旦那些上面人物行动，帮派就再不敢嚣张。对整个镇，对您，也算好事，不是吗？」
老谭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我凭什么信妳？万一妳们是瞎扯？这帮派背后势力庞大，别说一纸证据，就能翻天？」
林洛想了想，决定亮出部分录影带实锤。她取出 DV，简短说：「这台老式 DV，您应该还记得。里头现存一段拍到帮派交易孩童的实录，时间地点都明确。您要不要看看？」她自知现场无法连上电视做大画面播放，但 DV 自带一个小萤幕，尽管模糊，也能多少看出些。
老谭半信半疑地瞪着那残破 DV：「要我看什么？这有用？」
林洛心中暗暗祈祷，趁他稍微放下防备，打开 DV 萤幕并倒带到昨天夜里拍摄的中段。画面虽不清楚，但能隐约看出几名黑衣人挥动棍棒，看得出是「崔哥」在命令手下逼迫孩子。音讯更清晰，一句句关于「三个孩子、明晚交易」的话跃然耳里，令人心惊。
老谭看着萤幕，神色逐渐凝固。片刻后，他将烟蒂狠狠往桌上一摁，面颊抽动几下。虽无太激烈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心底的震撼与愤怒。
「真是够了……」他低沉地说，「这种事情果然在这破地方肆虐多年。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娃、男娃，他们都敢卖……」老谭拳头攥得青筋暴现，像是触景伤情，仿佛他曾经也与此有过交集或创伤。
林洛见老谭表情中蕴含一抹苦涩，于是柔声试探：「大叔您……对这些事也很不齿吧？其实只要给我们一点协助，咱们就能把证据带出镇外。若成功引起上层重视，或媒体曝光，这里也许能重新洗牌……」
老谭沉默半晌，终于叹道：「十多年前，镇子里也有过一次大扫荡，但最后不了了之。那时我还年轻，是退伍军人，自认能替老百姓做点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落得半残在这里开破店。那群家伙……黑白通吃。杀人如麻。」
他说到此，目光闪烁，好像回想某段惨痛经历。林洛不敢追问太多，只静静等他继续。
老谭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几年前，我曾收留一个被拐的女孩，想保护她逃去外地。结果……还没出镇就被黑帮逮到。那女孩……下落不明。我也因此受了重伤，直到现在拄拐。从那之后，我就不再管任何破事。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惹祸。」
听到这一段，林洛心里沉痛万分：原来老谭也是曾经奋力对抗黑暗，却惨遭失败与打击。难怪他现在选择闭门不问世事。
她深吸口气，再次开口：「大叔，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事情并非无解。这支 DV 影片不同于单纯的证词或传言，若能让城市里的媒体播出，引起舆论，事情就大条了。黑帮再猖狂，也不敢正面跟上级对着干。」
老谭苦涩地笑：「何必这么天真？就算报导出去了，说不定那些高层也被收买。」
林洛摇头坚定道：「就算部分被收买，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一鼻孔出气。若能把消息闹大，至少他们得有所顾忌，这对被害孩子就是救赎。再不济，也能让普通人知道镇上实情，未来还有更多正义力量可能介入。」
老谭瞪她好一会儿，终于咳了两声：「唉……说得简单。算了，我也没什么好失去。反正这把老骨头迟早死。」
林洛一听，心头燃起一丝希冀：「您愿意帮我们？」
老谭冷哼：「我能帮多少？我只有一把枪，以及一台老破车，平时送修配件用，算是能开。你们要把几个孩子带走？那车最多塞七、八人。超过就很挤……」
林洛眼中闪过惊喜光芒：有车就有希望！她连忙回答：「我们有四、五个孩子，再加上两三个大人，总共七、八人……大叔，您肯开车送我们出镇吗？」
老谭皱眉想了想：「只要你们保证不把这些祸水留我头上，出镇以后，最好别再回来。还有，那帮人要是半路拦车，我也不敢保证能杀出重围……」
林洛心中一阵狂喜，忙说：「我们会想办法避开帮派监控，大叔熟悉哪条路没有检查哨或黑衣巡逻最少吗？」
老谭慢悠悠从桌下翻出一张简易地图，是镇外几条老旧公路的示意。他用手指了指一条荒废山道，「这里地势险，普通人不会走，警方也不太想管。但黑帮也许派人巡逻。若半夜摸黑通过，也许能躲过。至于枪……我可以自己带着，真有事，我会帮忙挡一阵。」
林洛感激万分：「谢谢大叔，真的……」
老谭冷着脸：「别急着谢。我只是看不惯那些畜生抓孩子卖钱，跟以前的恶行如出一辙。再者，我还有那笔旧怨，罢了，就算最后送死也拉几个垫背！」他语带悲壮，摆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