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未雨绸缪
夜幕再度低垂，老港仓库外那盏昏黄路灯将门口地面照得斑驳。尘土、海风，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鱼腥味，形成老港区特有的萧索气息。自狼帮进驻以来，这块区域变得格外安静，似乎不论白天多么喧嚣，一到夜晚就沉入压抑的潮湿里。
林洛趴在仓库临时搭建的桌面上，翻看着堆放的文件。身旁窗户敞开，偶尔传来值夜小弟的吆喝或笑闹声。她知道，“大事”还没到来，但所有人都在紧绷。数月后要对沂港赌场动手——这一消息只在狼帮核心传播，却像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座大山，令他们从未真正放松。
“洛姐，”有个二十来岁的新小弟推门进来，小心喊了声，“红狼让我找你，说要一起去巡外面那排旧铁皮房，听说里面角落有人搞小动作。”
林洛揉揉额角，起身答：“好，我这就过去。”
她虽是狼帮的“智囊”，但夜间巡查、仓库内外防卫，亦不例外地参与。毕竟铁鲨帮、警方的潜在盯梢，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小毛贼，都可能威胁到他们在老港的根基。她不想让自己单纯停留在纸面工作里，而对现实状况失察。
沿着仓库后门的小巷走了约十来米，就见红狼正挽着袖子站那儿，身旁白熊举着手电，神情略显严肃。一听林洛脚步声，红狼转头招手：“过来了？我让人先摸进去看，那边铁皮房有人影，似乎在偷翻废料。不知道是寻废品还是真要探我们底细。”
林洛点头：“有没有表现出武装迹象？”
“看不清。”红狼摇头，“保守一点，我们进去吓跑就行，别让他们多逗留。”
白熊用低沉声音补充：“之前有一次巡逻，也碰到几个外地混混在附近鬼鬼祟祟，这地方龙蛇混杂。棕熊哥说了，小毛贼就赶走，别闹出大响动就行。”
林洛拔出腰间配枪，笑笑：“我也不想给对方机会捅刀。走吧，进去看看。”
三人带着两个小弟绕到铁皮房那侧，脚步放轻。风里传来一股腐朽的潮味以及铁锈的酸涩。远远用手电一照，就见到里面堆了成排破旧的机器零件，杂乱无章。突兀的光束让角落两个黑影猛地惊起，发出低声咒骂：“靠！谁？！”
“别动！”白熊厉声，红狼则抢先冲过去，一记快步逼近。对方见势不妙，扭头就想跑，结果迎面被另一个蹲守的小弟堵住。林洛在后面抬枪喝道：“蹲下，双手抱头！”
那两个黑影毕竟只是小毛贼，眼看对方人数枪支都在高位，赶紧服软跪地。红狼过去检查，确认他们没带枪，只是拿了把生锈的刀子。
“你们来干什么？”红狼冷冷发问。
其中一个声音发颤，连连告饶：“哥，我们就是想捡点破铜烂铁拿去卖钱……真没别的啊……”
另一个也跟着点头：“对，对，我们就路过，看这空房子堆了不少铁块，想捡点回收……”
林洛拧着眉，仔细打量。确实瞧不出这两人像是铁鲨帮或警方。只是一对衣着破旧的游民模样。
红狼碰了碰林洛，用目光询问：要怎么处理？林洛想了想，轻声说：“没多大威胁。让他们滚就是，别再靠近。”
白熊朝那俩小毛贼挥拳吓唬：“听见没有？现在给我滚。再敢来乱翻，我们可不客气！”
俩人慌乱站起来，连连道歉，转身狂跑向小巷深处，不见踪影。红狼和白熊对视一眼，皆无意追。林洛收起枪，低声提醒：“叫几个弟兄守这儿一晚上，防万一。”
几人简单收尾后散去。林洛径自走出铁皮房，独自往仓库回时，忽然听到远方街面有一声汽车急刹的尖响，不算猛烈，但在深夜显得刺耳。她皱眉抬头，看见巷口夜色晦暗，并没有灯光。
“刚才……只是远方有人开车吧。”她脑中却下意识地联想到“警方行动？”。甚至怀疑是不是铁鲨帮派车来巡视。但那声音很快消失，也没传来更多动静，似乎虚惊一场。她无法抹去心中的不安，老港区的夜总让她觉得每一声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出危机。
回到仓库时已经快午夜，她仍没回房休息，而是拐去二楼找胖虎。胖虎半倚在小沙发上看手机，一见她，笑得咧嘴：“听说你去抓毛贼了？辛苦啊。”
林洛叹口气：“就是些乱翻废料的人。不过这种杂碎也算提醒我们，这里可真什么人都会出现。”
胖虎点头称是，“对，你先别想太多。对了，我正看老海发来的消息：他说前两天那几辆外地车暂时没再出现。可能只是路过，也可能换了车牌。搞不清楚。”
林洛心想：还好没更多异动。但也不敢乐观。“行吧，咱们继续留心。对了，我想问你，那天棕熊他们和苏凯谈得怎么样？他们只说对方在进一步考虑，还没定具体数额。”
胖虎撇撇嘴：“我倒没多问。棕熊哥说，苏凯肯定想要更多钱或更安全保证。现在估计还在扯皮。再等两三天看情况吧。”
林洛点点头：“嗯，我打算把‘苏凯参与后可简化’的那几条行动流程重新写得更详细些。他若真肯帮忙，我们主攻队就能少折腾很多环节，尤其监控和警报那块。”
胖虎笑，“你做吧，反正你最在行这套。”
她微微一笑，转身就去二楼简易办公桌前，翻开那本厚厚笔记，继续补充“苏凯配合版”的进攻流程。
不久，红狼上楼来，对林洛说：“我刚查了查有人传来的零碎消息：警方有个所谓的‘扫黑暗访组’，最近在城里走访，重点是新港和老港，想摸清是否有大帮派混进来。可是他们行动隐蔽，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咱们附近。”
林洛闻言心头咯噔一下：“那就意味着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老港仓库周围……我们要戒备，别显露火力或人数太多。”
红狼点头：“没错。我打算再增加暗哨，让小弟别随便在巷子里晃，如果真看见可疑便衣，不要主动冲突，先通知。你最好把这事也记进总策划里。万一警方提早察觉我们图谋不轨，那就不妙。”
林洛凝重地答：“嗯，我马上写进‘警戒防御方案’。一天到晚防来防去，真累……但还是得做。”
红狼摊手：“黑道嘛，想赚钱就得冒险。只要后面一场大案成了，也算值。”
忙到夜里一点多，林洛刚收拾好文件，就见棕熊从外头大步进来。看样子他刚在外与苏凯或其他人碰头，一脸疲惫却闪着意气风发。
“你们都还没睡？”他扫一眼林洛和红狼，“我那边消息比较……嗯，有点进展。”
林洛精神一振：“是苏凯的事吗？”
棕熊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对，他让我带话：再过两三天愿意再见我们。他说他基本下定决心了，但是想要一个‘打消疑虑’的保底安全策略，保证事后不会被我们灭口。也要我们保证给他不少好处。”
红狼不屑地笑：“又想要保命又想要钱，真是贪得无厌。”
棕熊耸肩：“这不稀奇，谁都怕死。不过这正说明他认真在想如何与我们合作。他要天价要好处无非是怕我们事成后翻脸——我倒不担心，只要他真肯动手帮忙就行。价钱嘛，能谈。只要别出格到要我们大部分利益都让他，那就好说。”
林洛点头，稍带担忧：“只要动作别太引铁鲨帮注意就行。谈判定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加快下阶段整合。”
棕熊揉了揉眉心：“谈判细节我会跟狼人先商量。你继续完善行动细节。再给我几天，我要让苏凯明确知道：我们不会过河拆桥，但也不会让他随便漫天要价。”
说完，他示意林洛将近期新情报汇总一下，明早开个小会统一安排。林洛立刻把警惕警方便衣、外地车牌消息、以及周伟地图细节、阿庆网络渗透进度都简略标注下来，打印了几份以供讨论。等忙完这一切，已近凌晨两点。
“辛苦了。”棕熊往椅背上一靠，“大家都歇着吧，夜里巡逻安排好就行。再有几个月，我们就能见分晓——相信我，我们在老港的布局一定会发挥到最大。”
红狼高声应了句：“等那一天成功，咱们得风风光光地去最大夜总会庆祝！”
林洛只是在心里轻叹：期望虽好，但道路险恶。不过她也明白，当下只能踩在钢丝上小心前进。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林洛却在睡梦中惊醒，梦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己被警方拦截在一条死巷，枪声四起。她猛地睁眼，一阵心悸后才意识是噩梦。她尝试让自己静心：只是梦而已。可那股余悸却挥之不去。她太明白，一旦行动失败，自己随时可能身陷绝境——不管是警察、铁鲨帮甚至苏凯的反戈，都可能让她无处可逃。
出了房门，迎面遇到胖虎拄着拐杖在楼道走动，他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问：“你还好？做噩梦了？”
林洛咬唇点头：“是啊。老想着这几个月不确定因素太多……”
胖虎安慰：“别想太多。真到那天，只要我们一起发力，成功抢下赌场也不是空想。棕熊哥这些年做事都稳。”
她勉强露笑：“……谢谢关心。对，我会继续保持警惕。”
上午时分，棕熊和狼人带着红狼又外出跟苏凯方面或老海会面，留白熊和林洛在仓库内坐镇。她索性窝在二楼，把各项情报再梳理，确保自己对整个流程了然于胸。若下次开大会，她能快速回答细节问题，也能及时更新方案。
不久，黑梟也回到仓库，告知一个好消息：阿庆那边成功稳定住副线后门，没有被新的防火墙彻底堵死。这让林洛暗暗松口气：至少没失去关键的网络入口。
“不过阿庆说不能再做太多测试，怕惊动对方技术员。”黑梟耸肩，“所以主攻的高权限瘫痪还得等我们和苏凯的‘内部插U盘’配合，一次性行动。”
林洛点头：“好，我记下来。这样一来，内外联动的作战方案又更成型了。”
正午时，仓库里飘着热汤和米饭的香气，新老成员都忙里偷闲赶来领饭吃。胖虎还撑着拐杖在帮厨，说要多煮点给弟兄补身体。林洛拿着饭盒，看到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嘻嘻哈哈地吹牛，仿佛不是在策划腥风血雨的抢劫——这份日常化让她难免产生一丝不真实感。
吃完饭后，她坐在仓库门口的平台边缘，吹着海风发呆，脑海里仍回想着梦里那逼仄死巷与枪声。自己为何如此害怕？或许因为她仍本能地拒绝暴力。可在狼帮世界，她必须不断克服恐惧，能做到冷静算计甚至在必要时扣动扳机。她也清楚，若想完成系统任务，就该持续磨炼这种“狠”。
正在走神，白熊大步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哟，在想什么？”
林洛抬眼：“发呆而已。有什么新情况吗？”
白熊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在老港那边卖二手电器，我们有几个兄弟想买回仓库用用，也算改善下生活。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林洛愣了愣，笑道：“改善生活？你们也真是……行吧，如果时间允许，我去转转。”有时候她也想更贴近“普通日常”，好过整天关在仓库里思考阴谋。
白熊便带着她，以及两三个空闲的弟兄走出仓库，沿着老港区简陋的街道漫步了半小时，的确在某个简易摊位找到别人处理的旧冰箱和电风扇。林洛也没多话，跟着他们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白熊掏钱买下，说要放在仓库食堂用。整个过程看似普通，但她注意到路边不少人投来警惕目光，也许他们知道这群人不是善茬，却也不敢声张。
一路返回时，一辆老旧货卡载着买来的冰箱风扇吭哧开进仓库。胖虎在门口看了眼就笑嘻嘻：“不错啊，晚上能吹风扇了。”林洛觉得，这些“小舒适”似乎给了每个人微小的安慰，让他们在日复一日的防备和算计中短暂喘口气。
傍晚时分，已经出门的棕熊、狼人、红狼三人回到仓库，脸色并不轻松。红狼甚至还露出些许烦躁，走进门就嚷道：“妈的，苏凯又拖着我哥说‘再等几天再见面’，一点进程都没加快！”
胖虎闻声脖子一梗：“不是说他决定合作吗？又怎么磨磨蹭蹭？”
狼人把外套甩上椅背，闷声说：“他在试图抬价，或者还没找准最佳时机。他不敢一步到位答应我们，怕被铁鲨帮或者高层察觉，也怕我们事后杀他灭口。”
棕熊面无表情地补充：“总之，这家伙既贪又胆小，想多做几手准备。可我也不想逼得太紧，暂时容他耗一下。反正我们还要几个月整合资源，他若太久不给答复，我就得跟他摊牌或换人。”
林洛听完，只能感慨：有些关键位从来不会轻易送上门。苏凯拿捏着保全部主管这个位置，完全是筹码。
“那我们就继续等吧？”她语调有些无奈。
棕熊眼神一狠：“我会派刀疤或白熊暗地打听他更多私事，逼他不得不服。留点把柄在手上，总好过被他牵着鼻子。”
这场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众人情绪略显低落。林洛也沉下心想：看起来，哪怕已经多线展开，终究还要熬上一阵。
随后狼人又开口：“还有一事。警方那里，最近据老海透露，他们或许会在海州部分区块展开突击排查。老港目前不在第一波，但谁也不能保证无后续。”
红狼闻言抬头：“那我们要不要更隐藏枪支？”
棕熊点头：“对，非必要别大摇大摆拿枪。枪库也要搬到更加隐蔽的角落。让林洛在方案里也标注一些‘反搜查’预案，以防万一。如果警方真来搜，我们先假装成普通流动商贩，不主动开火。”
胖虎在旁听出火气：“啊？警察一搜到我们的火力，我们全完吧？”
狼人沉声：“那就别给他们翻到的机会。实在翻到了，说明我们运气不好，也只能看情况。我们绝不坐以待毙。”
林洛不想听到这“硬碰警察”的画面，但她又明白，贩枪、黑帮据点若被实锤，也只能死磕。她咬唇点头：“好，我这就把相关流程再加一节。”
会议到此又告一段落。林洛收拾散落的资料时，猛然感到一种疲惫：这个第三十章般的时间段里，他们多线推进，却始终绕不开苏凯的反复、警方的潜伏，以及铁鲨帮的警戒。一切像在做一份复杂的“多线联动考卷”，她就是那个苦命的解题人。
但她抬眼看看棕熊与狼人的坚决姿态，身边红狼、白熊、胖虎等人也都咬牙跟进。她意识到：自己已深陷其中，无从退却。若要顺利结束这“死亡游戏”，她只能拼尽全力让计谋不断完善，让每个合作方早日就位，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打“迅雷战”，避免夜长梦多。
夜半时分，当林洛坐在简易床板上梳理完一天的信息，她一手揉着发酸的脖颈，一手拿起笔记本，写下一段自我提醒：
“当前形势复杂：苏凯犹疑、阿庆外在受限、周伟基础资料还不够深入、警方可能随时排查、铁鲨帮还在暗处。需继续稳扎稳打，不可仓促。多线铺开，也要严防走漏风声。
目标：三到四个月内，完成对沂港赌场的全方位渗透。保持隐蔽，若被过早发现，一切归零。”
收好笔记，她长呼一口气，让自己略微平静。或许三四个月听来长，但对他们而言，一转眼就过。真希望那时他们能成功，而自己也能得到救赎。
她摸了下自己腰间那把手枪，心底苦笑：明明在另一个世界，她从未想过会与枪火谋略为伍，如今却走到这一步。一切缘于系统的考验，也缘于棕熊和狼帮给她的庇护与信任。
“只能继续。”她喃喃自语，闭上灯进入黑暗。窗外海浪依旧拍打岸堤，将老港仓库浸在幽沉声浪里。她悄然阖目，思绪仍杂乱，却也渐渐学会了在混乱中保持镇定。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她能否拟出更周全的攻守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