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女,其名苏嫕。
苏嫕自幼性情温和,从不惹事生非。兴许是家教严厉的缘故,她与邻家弄里的野孩子互不相识,朋友自然不多。
那天是她第一次走出琉茗弄,去看外面的世界。
孟夏时分的骄阳并不很烈,落在脸庞的光温暖舒适,树间碎影斑驳,照在初梢的亮烛,坠落于地,长烟一空,浮光跃金。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苏嫕睁大双眸,瞧着这陌生新奇的地方,或许是街边的盆栽和家里的花花草草不大相同,她没忍住好奇心,伸出白皙的嫩手摘下一朵刺玫魂。
玫瑰红艳如火,褶瓣里散发出一丝浓郁的芬芳。
毕竟是刺玫瑰,苏嫕不慎扎破了指尖,冒起一点血珠。
若是常人,估计早就将这扎人的东西随手扔进臭水沟了,但苏嫕只是疼的默默流泪。水灵的杏眼依旧紧紧盯着手中的红玫瑰,眼见自己的鲜血与玫瑰的花色渐渐相融,而肤色有些苍白,她突然间笑了。
真好看。她想。
一定要把它带回去做成书签,送给姥姥。
“玫瑰标本做成书签子,夹在那白纸黑字里啊,煞是好看。”姥姥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呢。
苏嫕这么想着,缓缓走向回去的路。
斜阳兀自拉长了她瘦小的影子,铺在青石板路上,携段夏意,正人间昼长。
突然,拐角处跑来一个女孩,慌慌张张的,看起来与苏嫕年纪相仿。
未曾想,那女孩看见她后,竟一把拉住她,拽着狂奔。
苏嫕体弱,禁不住剧烈折腾,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却又挣不开女孩的手,只好随着女孩跑进了一条深巷。
抵达深巷尽头,长路也就结束了。苏嫕虚弱地靠在墙头,微眯起眼,打量着处于逆光中的女孩,不太真切。
女孩有一张耐看的爪子脸,前额略宽,樱桃唇红嘟嘟的。她此刻扶着双膝,半倚在墙边,呼吸有些急促,面颊上满是汗水。
“你是谁?”苏嫕忍不住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女孩似是愣住了,她抹了一把脸,慢慢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灵动漂亮的杏眼,不好意思地说:“我叫楚菀,楚楚动人的楚,菀是……那个有茂盛的意思的菀。抱歉,我爸刚才追着要打我,怕你暴露我的行踪,所以就拽着你一起跑了。你叫什么?”
“我?我是苏嫕。”若嫕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嫕有点难说,但你查婉嫕这个词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楚菀本想问点儿别的事,却发觉苏嫕手上有一道伤痕。她走过去抓起苏嫕的手,边勘察伤势边问:“你是不是被玫瑰刺伤了?”
“嗯,刚才在街边摘了一朵,本来想制成书签送给我姥姥的,结果被你扯着跑了一路,早就掉了。”苏嫕脸上藏着淡淡的失落,语气却并无责怪。
听到“街边”两个字,楚菀心底隐隐欣喜一番,她连忙追问:“你可是在街边一家叫作‘染墨面馆’的店门口摘的?”
苏嫕回忆着店名,不久点点头。
“这就对了,那家面馆是我爸开的,我爸叫楚墨,我妈叫林亦染,合了姓名未字取的店名,那棵盆栽是我妈种的,我以前也被刺伤过,嘻嘻。”楚菀笑着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哦。”
楚菀见苏嫕对这件事并无兴致,斟酌些许,试探性地问道:“苏嫕,你几岁了?”
“九岁。”苏嫕垂下眸,有些漫不经心。
“我比你大两岁。你在哪里上学?镇中附属吗?”
“我没上过学。我爸给我请了私人家教,说是等到初中再去上镇一中。”
“哦……你爸给你请了家教?那你莫不是琉茗弄里的苏家小小姐?”
“唔,是。”
“怪不得你会有私人家教,名字也一听就感觉很高级。你介意跟我做个朋友吗?萍水相逢的那种也行,”楚菀眼底掠过一抹期待。
苏嫕本就没什么朋友,乐得结交,嘴上却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