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嫕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里浮现的一直都是楚菀的音容笑貌。
楚菀告诉她,自己在镇中附小上学,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女校霸。
楚菀说,学校里有无穷无尽的乐子,只要想玩,哪儿都能变成好玩的地方。
楚菀还说,自己虽然调皮捣蛋,与邻里的男孩子打在一块儿,但周末会去帮爸妈端面。
楚菀爱笑,她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与楚菀的邂逅,是苏嫕从小到大第一回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家中苛刻的教育,一直以来封闭着苏嫕对外头世界的憧憬,压制了一颗本就属于孩童的好奇心。
她以前不哭不闹,是因为她没有走出过琉茗弄,在方圆百里内安静地度过了九个年月。
而现在,她想上镇中附小,和楚菀一起上下学。
她也想周末空闲的时候去帮楚菀的父母端面。
我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苏嫕暗想。
手里的玫瑰是楚菀重新摘的,鲜红的花瓣,深绿的茎,热烈地盛放着,经久不息。
以一枝玫瑰,得一个朋友,换一份人情,足矣。
第二次遇见楚菀是在三天后的早晨。
苏嫕经过两天两夜的绝食,总算让父母答应她去上镇中附小的事。
转眼七月仲夏,镇中附小已经开始放暑假了。
楚菀那天毛毛躁躁的,似乎是急着去帮父母干活。她远远看见苏嫕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自家店门口,飘逸的长发被夏风肆意掠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嗨,小嫕,你怎么在这儿?”楚菀笑嘻嘻地问。
苏嫕抬眼见是楚菀,莞尔道:“我家里人已经同意我上镇中附小了。班级在四(7)班,以后我就是你的学妹了,还请多多担待。”
“真的吗?”楚菀惊喜之余还不忘调侃苏嫕,“小学妹,你这么弱,以后跟姐一起混得了,看谁敢欺负我楚菀的人!”
“好啊,以后你得罩着我,楚学姐。”苏嫕回嘴道,面上笑意正浓。
街边路过的行人看见两个女孩在朝阳底下嬉笑,眼眸中似有星月,希冀着念想,刹那芳华。
“那今天先来帮你楚学姐端天面怎么样?”
“自然乐意。”
就这样日复一日,楚菀天天悠哉悠哉地带着苏嫕闲逛。
大街小巷里,到处有她们留下的欢声笑语。青石铺砌的小径,隐没了她们的足迹。
两个女孩从毫无瓜葛的陌路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瑰友。
临近开学的几天里,苏嫕被父母关在家里,不准出去,说是快上学了,得收收心。
楚菀天生喜欢闯荡,听到苏嫕要被禁足,连夜煮了夜宵,准备翻了苏家的矮墙进去找苏嫕。
苏嫕那天晚上倍感无聊,她溜出房间,躺在院里的木椅上,“吱嘎吱嘎”的,仰看皓月千里,繁星点点,萤火虫围着树桩满天飞。忽然,她听见墙头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怔了一瞬,默默转过头。
“小嫕嫕,我来喽。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楚菀斜倚在墙瓦上,扬了扬手中的夜宵盒子。
苏嫕有些错愕,片刻后向楚菀招招手,小声提醒:“菀姐,你快下来,那里很危险的。”
“你放心,菀姐我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不会摔残的。”楚菀拎着夜宵,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知道你厉害。我这不是怕你摔断腿了,没人来陪我玩了,”苏嫕嘟囔着,“本来想给你通风报信的,我哥盯我盯得紧,除了上厕所、洗澡、睡觉,一直看着我。今天还是我偷溜到院子来的。”
楚菀打开便盒,递给苏嫕一双筷子,说:“就是你那个老凶老凶但又特别特别厉害的亲哥苏铭珺?他不是常年不在家吗,怎么落得有空来盯你?”
“鬼知道呢,好像是调动到这儿的公司里工作。回来挺方便的。”苏嫕吃着热腾腾的蒸饺,鼓起腮帮子。
楚菀用手支着下巴,思忖了会儿,附在苏嫕耳边悄声道:“这几天你就在家待着,我白天上街给你物色些好玩的玩意,晚上翻墙送过来。我以猫叫声为号,你记得找个借口来院子取。”
“好的,那你小心点啊。”苏嫕担忧地看着楚菀。
“哎,小嫕。你人不大,心眼倒挺多。”楚菀故作嫌弃,笑骂,“怎么跟街上的大妈一样碎碎念呢。”
苏嫕被楚菀说的茫然,满脸问号。
“好了,我回去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去睡觉吧,我明天晚上再来寻你。”楚菀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碗筷,借着墙边的树翻了上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去经年,苏家院落的墙边总能听得几声猫叫,却又寻不出是哪只野猫。夜凉如水,殇月染清冷,唯独这几声猫叫,卷住了残夏的那点余热,驻于温烫的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