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献第一次坐镇指挥,心里难免紧张。
当己方弓箭手与敌方弓箭手对射时,当双方短兵相接时,就是对统帅考验的时候。
如何冷静思考,从容调度处处都是学问。分析每一处战场的兵力对比决定是否增兵、撤退、反攻,学好了是事必躬亲的诸葛亮,没学好就是机枪移动五米的常凯申。
好在己方弓手人数、质量都压制住了对面。
第一波进攻很快退却,聚拢回那骑马的几人身后,只是骑马者皆是蒙面,不知身份。
一会儿,不知那领头的说了些什么,他的手下们尽皆散开,围住秦献等人。
“甄掌柜,你可知领头何人?”
“虽是蒙面,但其人极像我那二兄。”
“其人如何?”
“为人急躁,家里颇为娇纵。”
“何故?”
“多有些小智,为母亲所喜。”
“即如此,我等静观其变,倒看他耍得甚花招。”
双方如此打了半天静坐战,对面终是按耐不住。
那领头一声令下,又从林中又冲出数十人来。着实是吓了秦献等人一跳。
秦献心中慌张不已,面上还得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只见其众汇于一处冲杀而来,秦献心下犹疑,要不要用自己袖中机弩来一场斩首?想想还是算了。一是怕暴露底牌以后与翠微的博弈毫无优势,二是那领头的离自己三四十米远,自己能不能射得中也是问题。
“甄掌柜,你有鞍马几何?”
“啊!额,配鞍之马六匹。”
“我还有七匹,够了,甄掌柜你且去聚集擅骑马者。”秦献环顾一周。“翠微,你可擅骑马?”
“骑过,怎么怕了想逃?”
“你去领着那些骑马的从侧边出去,避开主力,我引箭射敌,待到我方箭停,立刻出击,直插对面头领。”
“你可想好了,不骑马跑。”
这时周管家亦是劝道:“少君三思,只待少君令下,老奴自带家丁冲杀一番,替少君杀出一条路来。”
“不可!主帅,岂可未战先逃。”
翠微闻言一笑。
“乳臭小儿,竟还有个大将军梦。”
言罢转身上马。
秦献不再回顾。“弓手准备,给我瞄准那些蒙面骑马的速射三轮,瞄准~射!”
“是!”
一时弓弦齐鸣,只听得前方人马嘶鸣,乱作一团。
十人齐射竟也颇有气势,只是三轮齐射很快结束,前方还在厮杀,秦献坐在轮椅上看不到前方情况,但战线不容乐观,几个出口压力很大。
时而有人倒下,人墙之后喊杀渐近,前方已经开始有人溃逃了。
此刻只觉六感敏锐,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连前方又倒下了几个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忽而隐约听见些许马蹄声。
充满鲜血的战场上一声突兀的女声。
“敌首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两方人马大抵只有秦献分得出这是翠微的声音,除却杀红了眼的,余众皆是眺目张望。
秦献大喊:“贼首伏法!大伙随我上!”
翠微也趁势纵马冲锋。“缴械不杀!”领着骑兵冲击敌阵。
不出秦献所料敌众一触即溃散了不少,没散的也毫无战心,围上射几轮或是稍加冲击一番,便也或逃或降。
秦献心下一松,带着家丁扫清剩下的硬骨头。
后又忙令手下打扫战场,做完这番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躺椅上的白光也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再换一个了。”
甄尧才算是从大起大落中回了神。
“秦君,请受甄某一拜。今日若非秦君智计无双,甄某必死无疑。”
“甄掌柜无需如此,你我如今亦是生死之交,还望你我两家日后多加往来才是。”
“求之不得。”
“这头你要么?”翠微骑着马,提着颗蒙着面的头颅问了句。
秦献一看是在问自己便道:“你去送去与甄掌柜分辨分辨,看看是也不是。”
翠微扯下系在那头颅的面巾。
甄尧一看便道:“此人是我二兄身边之人,却非是……”
秦献颇为吃惊。
“不是?”
“此人是我随意从死尸中割的,领头的和其他一些跑了。”
秦献倒也不纠结:“不想你竟也颇有些急智。”
瞥见甄尧有些忧心之状。“甄掌柜若是忧心,可速回。”
“额,既是如此,甄尧告辞。只是确也事急,不敢停留。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若有所求,但凭驱使。”
送走甄尧等人,秦献也命人继续领着下人打扫战场。
没人提为什么对面多了一倍的人,只是甄尧走的时候留了一半的货下来,明显多过“一些”。
赏了几个杀敌勇猛的,又去周管家那受了几句规劝,便也回了马车。
“翠微,你今日立功甚大可去红织处领赏。”
翠微离开后,秦献开口问道:“墨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定要你跟在我后头?”
“是防范翠微?”
“非也,她虽敌我不明,可却也不必此时害我。”
“那……奴婢愚钝,想不出来。”
“你今日可学到什么?”
“翠微今日临机应变,颇为难得。少君以敌强我弱,故而擒贼先擒王,更是巧妙绝伦。”
“急中生智,看似智谋,实则更依平素积累,拾人牙慧是学不来的。”
“若依少君,奴婢应当如何?”
“若是凡事皆靠他人指点,难免沦为平庸之辈,故而为人先当多思,你想为何种人?是善人或是恶人,亦或是……其他。”
“自是好人。”
“未必,遵循本心即可。而今时日尚浅,你跟我的年岁还长。我也不说那许多,看看那车皮货,想想今日我与甄尧对话,多查人心,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这便是我让你跟着的缘故。你办事机敏、心思细腻,素日里可多听人言,多观人行。我不想你终沦为那般籍籍无名之辈,”
“是,少君。奴婢明白了。”俯身一拜。“奴婢必不负少君所望。”
“你自努力,可知天子拜相国总领政务,我虽比不得皇帝,但愿拜汝此职于我。”
墨漓猛然抬头,不知是因为秦献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因为……其他。
望着马车,不知是否是想隔着车帘,透过一切,看看秦献的真心。
“奴婢,必不负主君所托。”
车上秦锦尚在熟睡,仿佛方才的大战只是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