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此起彼伏，等萨兰娅和帕蕾莎到达船舱尾部的出口，准备爬上甲板时，巨兽号的船体已经开始倾斜。
“小心！”
一声巨响在船的侧舷爆发，萨兰娅脱手，眼看就要坠下船舱，在关键时刻，一只娇小的身影向下探来，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魔光闪动间，对方生生拉起了她的身体，把她拽到了甲板上。
“躲好。”
凯拉把她安置在了两只木桶之间，动作有点粗暴，语调上也冷冰冰的。
不过，萨兰娅还是观察到小女巫轻舒了一口气。
刚才她在下面看凯拉的动作，女巫像是要往下跳的，如果她再晚到一秒，对方肯定会一头扎进船舱里来找她了。
哼，主人这家伙，分明对她在意得不得了。
“发生什么了？”
这话问出口的同时，萨兰娅已经得到了答案。
天空依然被灾雾笼罩，那些雾气现在不仅聚集在她们头顶，还从四面八方向巨兽号包围而来，彻底遮蔽了航行的视野。
没有了塔莉亚这个水手长做协调，船员们工作得十分混乱，船长博洛克正在亲自掌舵，同时还声嘶力竭地指挥大家调整船帆，下舱排水，尽量维持住巨兽号的机动性，毕竟这艘船是他们唯一能够用来冲破灾雾的工具了。
“快点，再快点！一群蠢货，都他妈想下海喂鱼是不是？！”
原本平静的海面，此刻却像沸腾的油锅一样，无数闪烁着荧光的魔化鱼类频繁跃出水面，舍命撞击她们所乘的船只，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在船身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伤痕，那些损伤持续累积，对船只形成了不小的隐患。
“那是......飞鱼？”
帕蕾莎紧紧扶着萨兰娅，捏得她手臂生疼。
“一定是受了魔灾的影响，好奇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魔灾很恐怖，这点毋庸置疑，但魔灾的蔓延路径、受灾地点，都算是比较好预测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魔灾初期，北境人虽受重创，却还能在萨兰娅的父亲，克尔芬公爵的领导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魔灾中期，风暴和黑暗生物继续向前侵犯帝国领土，那时的萨兰娅手边仅有一支未满编的第十二军团，以及一支定位是维稳和猎巫，不擅长正面战场的夜百合骑士团，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在边打边撤的过程中对敌人形成有效的拖延。
人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魔灾是可预测的，可预测，代表他们有提前准备的时间。
魔灾在萨兰娅看来就是自然灾害，魔物和堕魔者也没有智慧。如果能让她提前准备，那即使面对强敌，也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可是，眼下这片突然来袭的灾雾，完全打破了她对魔灾的固有印象，往严重了说，甚至让她心生畏惧。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艘血帆联盟的小船受到袭击，成为了空无一人的鬼船，而这艘鬼船进一步引诱她所乘的巨兽号前来一探究竟。
她和塔莉亚带队探索时，遭受到堕魔者的袭击，最奇怪的是，梅加竟然作为堕魔者的盟友，也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人类和堕魔者合作，这是没有先例的......
现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灾雾又像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朝他们追杀过来......
梅加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魔灾也成为其布局的一部分，协助自己来猎捕她吗？
不太可能，更可能的情况是，魔灾以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利用和腐化了她的哥哥，目的是袭击前来侦察灾雾的他们，想让他们就此葬身海底，永远也无法向维罗带回确切的情报。
也就是说，当下的魔灾不是什么机械的自然灾害，而是有自己的意识，已经无法被简单预测了。
“那是什么？！”
“有船！后面有船！”
循着水手们的叽叽喳喳，萨兰娅在海面上看到一艘巨船。
纯黑色的巨舰，体积比起巨兽号还要大上两轮，没有桨，没有帆，甲板上连一根桅杆都没有，却能诡异地滑行在海面上，以极为反常的庞然动力朝她这里直冲而来。
“满帆，满帆！！！”
博洛克往后看了一眼，吓得浑身一颤，回过头叫骂着直跺脚，好像他开的不是船，脚底下能踩油门似的。
“欸！危险......”
萨兰娅不顾帕蕾莎的阻拦，执意要趴在船舷上，死死盯着远处那艘大黑船。
随着那艘船越追越近，船上的更多细节也展现在人们眼前。
黑船的线条扭曲狰狞，即使是对流体力学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来那种设计根本就不合理。黑船的船身覆盖着一种漆黑的物质，上面有暗红如同毛细血管般的纹路，质地有点像活体虫类的甲壳。
来者没有悬挂任何旗帜，非要说哪里算是标识的话，大概就是对方船首上的“撞角”了——一种四眼巨兽的硕大头骨，神态狰狞，獠牙大开，四只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色的魔火。
看到对面是这种造型，基本没人想着要去沟通交涉了，摆在大家面前的只有打和跑两个选择。
“把重弩搬上来！甲板上但凡是有胳膊有腿的，都给老子准备射击！”
博洛克能一路坐到船长的位置，应急指挥能力当然不会差劲。
巨兽号作为血帆联盟应对魔灾的秘密船只，运载力和武装都远远超出一般的风帆战舰，属于是既皮厚又能打，只要水手们操作床弩进行一轮火箭齐射，任凭后面追过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在强大的牛顿运动定律面前喝上一壶。
在船长的命令下，水手们效率惊人，很快就把数架床弩推至船舷，一根根比他们胳膊还粗的弩箭被塞进滑道，箭头上还裹着浸透了油脂的布条。
水手们的喊声还在回荡，空气中飘起了一股刺鼻的焦油味，弩手们也已经就位，半跪在地上架好了武器。
敌手虽强，但我方也不算弱。
“萨兰娅，你回到下面去。”
“主人......我不想——”
“不想？那你想做什么，带着一身伤，留在上面拖累我么？”
凯拉的态度非常强硬，没再理会萨兰娅，而是转向了帕蕾莎，
“帕蕾莎，我交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忘记吧？”
“是！是的，小莎没有忘！小莎一定好好保护萨兰娅大人！”
听凯拉提到自己，帕蕾莎赶紧捉住萨兰娅防止她乱跑，一副对凯拉唯命是从的样子。
“去吧，要好好照顾你的御主，向我证明你是一头优秀的家畜，事后，我会让你得到一些......合适的奖励的。”
凯拉这番话出来，帕蕾莎眼睛都亮了，这位神官少女神情狂热，看向凯拉的眼神里满载着至高的虔诚。
小女巫勾唇一笑，看样子是对这样的帕蕾莎十分满意，继续用一种略带暗示的口吻诱惑着小神官：
“帕蕾莎，你应该清楚，即使是在家畜之间，也是要有尊卑序列的......”
“是、是的大人，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是最早归顺我的一只，资历最老，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不犯错误，不出意外，我会考虑让你做头领的，你呢，要为你后来的姐妹们做好榜样，嗯？”
“嗯！嗯嗯！！谢谢凯拉大人！！！嘻嘻......”
帕蕾莎颤音不断，喉咙里溢出狂喜的呜咽声，向两位御主露出了甜美的痴笑。
“萨兰娅大人，我们走吧......”
在帕蕾莎身边，听完了整段对话的萨兰娅神色空洞，眸光黯淡，任凭神官少女搂紧了她，拉着她朝下面的船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