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堡夫人！”
马车在平坦的大路上左扭右扭，缓缓停下，莱夫甩了一下长鞭，用带着鼻音的嗓子朝后面喊，
“有人拦车！”
萨兰娅拉开车窗，认出马车停下的位置是荣耀街口，隔着一个旧自由广场，她们和红水酒馆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好不容易回到维罗，却被人拦在了家门口，真是令人火大。
“阿奎莉丝，待在这里，小娅，跟我出去。”
得到凯拉的命令，萨兰娅抄起长剑，跳下车厢，抢先一步跑到马车前方，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
在她们这辆庞大奢华的希尔堡厢车前，人群骂骂咧咧地分成了两股，从萨兰娅身边走过。
萨兰娅揣起手，把长剑抱在怀里，眯起眼望向对侧的一辆灰蓬马车。
马车里下来一个黑咕隆咚的壮汉，后面跟着几个打扮粗糙的帮工小子，而几人的最后，一位头戴蝴蝶结，身穿灰黑长礼裙的女郎从马车里露出身子，在佣人的陪同下向她走来。
“你们要干什么？”
“不必紧张，海娅小姐，希尔堡夫人，我们没有恶意，我是铁王冠行会的大师傅朗克，你肯定知道大师傅格隆戴尔，他听说两位女士出海回来，特地托我第一时间找你们过去议事。”
黑壮汉眼珠外凸，满脸都是横肉，看上去面相很凶，不过讲话却意外地有礼貌。
“噢。”
凯拉走到萨兰娅身边，轻轻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他好像很着急，小娅，你怎么看这个......？”
“应该是出海前宴会的事情被他们察觉了，我们红水帮作为帮会联盟的成员，却和一群逃亡派搅合在一起，格隆戴尔肯定会不高兴啊......”
“是么。”
格隆戴尔对她们有意见，这其实一点也不难理解。
出海前，在博洛克别墅的宴会里，许多派系都有出席，唯独缺少铁王冠行会、银手福音会这类本地大行会的身影，为什么呢？
因为，那场宴会是血帆为了确认外逃人员的名单，想借机圈米才举办的，邀请的都是有意抛弃维罗自己跑路的人。
而行会呢？行会里面的成员都是市民阶级，他们的利益与城市牢牢捆绑在一起，对维罗的乡土认同是最强烈的。因此，行会势力一定会死守维罗，不但自己坚决不挪窝，还会拼命打击一切伤害城市利益的外逃行为。
萨兰娅和凯拉跟随博洛克出海这件事，虽然她们自己清楚是为了侦察海上魔灾，但对旁人，尤其是帮会联盟内部的人来说，她们的行为无疑会被视为是一次对逃亡的试探，肯定会招致坚守派盟友的反感。
“我们还邀请了其他的行会头领，有名望的市民，一些城市委员，哦，也包括血帆联盟的博洛克......魔灾将至，马上就是非常时期了，大家应该摒弃所有偏见，团结起来共同进退，是吧？”
朗克咧嘴说着漂亮话，转身对自己的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容不得她们拒绝的样子。
听起来，格隆戴尔这次请她们议事是假，倒更像是要对她和主人兴师问罪，拉她们过去搞一出公开审判的戏码。
萨兰娅站在原地没动，犹豫片刻后，她慢慢放开了凯拉。
她准备一个人赴约。
“主人，现在形势紧张，我们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回酒馆主持大局，你要把红水帮的人手组织起来，如果我这里出了问题，你得让红水帮成为全维罗第一个掀桌子的势力，我们先手，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掌握主动权。”
“不可以......为什么不是你回酒馆，让我跟他们——”
萨兰娅看见对侧的朗克眯着眼睛，在监视她和主人的一举一动，而这种时候主人还在跟她耍性子，顿时急了：
“凯拉！你玩不来他们这种肮脏的博弈游戏，给我回酒馆去！”
“你敢......命令我？”
凯拉气得直发抖，瞪起眸子怒视向她，一把抓住她腹部的衣料，小小的指节泛起了青白色。
熟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萨兰娅膝盖发软，已经饱受过调教的她，马上就产生了跪伏在主人脚边的欲望。
不服从凯拉的后果，她尝过无数次了，她也想过要哀求，可对于盛怒的主人来说，她抛弃尊严的哀求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不行......
这次的事情太关键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
“你！！”
萨兰娅把心一横，欺身贴向凯拉——
“！”
她和主人的额头猛地抵在一起，小女巫冰凉的皮肤跟她紧紧相贴，鼻尖蹭着鼻尖，两位少女在极近的距离下四目相对，彼此交缠着呼吸。
“是的，凯拉·诺芙洛丝，这就是命令......”
作为对凯拉的回应，萨兰娅故意换了一种口吻，模仿着昔日凯拉对她的态度，她的语调冰冷、叛逆、充满了对待垃圾一般的轻蔑。
凯拉气急，近乎在向她低吼：
“你这个混蛋奴隶，你等着......”
“你想怎么样，嗯？在大街上对我释放魔法？女巫小姐，当着众人的面，你这条阴沟里的小老鼠，能做得到什么？”
“你竟然......”
不可否认，长时间亲历主人的调教，同时默默积攒实力，萨兰娅倒反天罡的技艺和条件早就大成了：
“哼哼......你别忘了，大家支持一直的是我，是‘游侠海娅’，酒馆是我的，帮派是我的，所有的盟友都是我拉到的，连你的庄园里也全是我的人，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违逆我？”
“我......我......如果不是我留了你一命，如果不是靠我的力量，你早就......”
“只要我张口，芙蕾雅应该很愿意代替你来庇护我吧？”
“欸？！”
完全没料到萨兰娅会这样说，凯拉僵住，表情里泛起了一丝恐慌。
发现自己这一招真的有效果，萨兰娅果断乘胜追击，原本只是想吓吓凯拉的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进入了角色：
“我可以现在就向城市委员会和真理集会举报你，然后打包我的人马和物资，让血帆那边给我找一艘船离开维罗，而你？你只会一个人独自陷在这堆烂摊子里，想念着有我辅佐你时的好日子，直到魔族把你们全都吃干抹净......”
“唔......”
她满是压迫的眼眸中，凯拉的赤瞳渐渐闪烁起来，小女巫身躯战栗，表情无助，嘴唇反复开合了几次。
终于，小女巫眼眶泛红，溢出了几滴泪花，抓在她上身的小手渐渐滑落至她的衣角，带着一股浓郁的绝望，咬着牙向她吐出了几个字：
“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地位逆转的一刹那，两位少女像是同时触了电，身体颤抖一阵，呼吸得越来越快。
“看吧，你这么弱，这么没出息，就是要听、我、的。”
“这次你赢了......”
“什么这次下次的，你给我回酒馆去，至少现在，你这家伙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萨兰娅下了最后通牒。
面前，凯拉几乎把自己偎进了她的怀里，小女巫垂下脑袋，放弃挣扎，在那里轻轻颤抖着：
“过分......好过分......怎么......这样......太快了......”
再抬头时，小女巫的脸颊浮上了一抹怪异的潮红，语气里也带上了某种奇异的顺从意味，
“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