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小行星、彗星……
抑或其他悠久存在残留的碎屑，它们跨越大气层的灼烧，坠落在地上。
那就是来自空旷宇宙的疲惫客人，葬身于此的尸骸，陨石。
「这就是陨石。」
我阖上书本，摘下老花眼镜，将它们一同放在矮桌上。
艾米莉窝缩在毯子的包围里，她的眼睛发着负星等的光。
「嗯……也许在银河系某处，在与我们自转方向不同的行星上。」
她的声音带着比完全清醒时更高的黏性，却更加清澈。
「我们的故事在那里堕落为事故，而痛苦变本加厉地昇华为苦痛。」
我很惊讶，这个小诗人总能在睡前给我新的惊喜。
几分钟后，艾米莉已经沉沉睡去，希望这个夜晚能安宁地爬过。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多时候，我宁可她并不聪明，然而智慧这种诅咒不打算放过她。
我又伏回案前，试着解读宇宙和时空沟通的语言。
「诺娃！快醒来！」
姆嘿嘿……艾米莉……这样子不行哦……多睡才能快快长大……
「谁是艾米莉？诺娃！快起床上学了！」
是的……妈妈……
我把小艾米放在枕头上，并把棉被拉到她的脖子上。
我亲吻了她的额头，作为入眠的祝福。
「我很快就会回来看妳的，小艾米，姆嘿嘿……」
「诺娃！快点啊！妳在做什麽？」
「好的！妈妈！」
刷牙！洗脸！
等一下，这不是牙膏，这是妈妈用来刮腋毛的东西。
算了，一样吧？反正要吐掉的，没有差很多。
快速换上制服，外面套上我最喜欢的麻花编织毛衣，它出奇的柔软。
趁妈妈不注意，我偷偷推开冰箱，挖了一大勺乳酪。
麦片就应该加乳酪才对，鲜奶什麽的不行，姆嘿嘿……
「再见！妈妈！」
大成功，在被妈妈发现并被骂以前神速吃完早餐并出门，我是天才。
在我踏上街道时，世界已经甦醒有一段时间。
遥遥晃晃的光秃树木下，四轮行走的金属盒子正在滑行。在柏油的河岸，留着长发的男人们肩靠着肩，像是在打盹，也像在演奏音乐。
我朝这些半梦半醒的团块挥手，他们也慵懒地回应。
楼房边角，有着向上不知通往住家的楼梯，厄莉翁蹲在最下一层台阶，阴影盖过她的半边身体。
她像往常一样，在等我。
「早安，莉雅。」
「没时间说早安了，昨天，石头坠落的地方被封锁线围起来。」
她看起来很不高兴，像没有上油的生鏽的器械般缓慢而窒碍地起身。
「然后，今天早上，那边什麽都不剩。」
不见了？难道说……那其实是石头外型的外星人，现在逃走了吗？
「它被上面的大人物收走了，一定有问题，那可能是异星生化武器……或是随便什麽很厉害的东西。」
厄莉翁踢着路面上的枯枝碎片，甩起脚步走在我前面。
「早知道就先拿走……」
一辆机车割开她的话，我听不见后半句。
我本想询问她刚才说了什麽，但我最后决定遵从偶然意外的安排，既然最上位的存在随手这麽执行，那我也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那块宇宙的拼图又烫又重，就算我们一起也不能搬动。其实，如果那就是那片拼图该填补的缺口，好像也没必要再移动它。
「别担心，莉雅，妳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外星人。就像我成为世界顶尖科学家一样。」
姆嘿嘿……我可不是在炫耀，真的没有啦。
「妳又做那种奇怪的梦了吗？」
「不只是梦而已，那是前世的记忆，一定是。」
「要是妳数学有及格，我可能还会信吧。」
那不一样嘛，我只是还没适应这副身体而已，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妳刮目相看。
渐趋缓慢的车窗里出现声音的水花，流出的收音机声响几乎弄湿我的制服，最后撞在车尾与车尾的白烟里。
一首有点戏谑的歌里，后半拍的鼓点好像拉住了厄莉翁的脚踝。越是靠近学校，节奏的力量越是强大。
「诺娃，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外星人说不定已经偷偷降落地球了。」
厄莉翁说的很对，很有可能。
但是，我总有种感觉。
「莉雅，说不定外星人也需要上学。」
在同一银河系的某处，绕着不同太阳运转、用着不同角度倾斜的小小行星上，我们拥有无比近似的世界。
因为机缘巧合，同样存在麦片、乳酪、鲜奶、汽车、收音机的遥远行星。
妳是这个意思对吧，艾米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