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睏，每節課走到教室以後，我就開始昏昏沉沉。
如果不是厄莉翁牽着，我可能沒辦法自己走到教室和食堂。
「諾娃，妳正前面有置物櫃的門，往右邊一點。」
「噢！」
「諾娃，那邊不是右邊。」
姆嘿嘿……沒有撞到人就好啦。
只等着第三節課後的空堂，就可以和厄莉翁一起待在廢棄的天文教室裏。
連睡在大圓桌上也可以，不會被任何人罵。
我想到這裏，伸了個懶腰，然後用手臂枕着側腦翻過身來，好能正對厄莉翁的臉。
她的背後，紙板星系模型和凝膠星體演變立體圖正互相交雜，構築成無數彼此牽引融合的銀河系。
「諾娃，我以後探查不會再帶妳。」
「嗯……爲什麼？」
我蜷縮起身體，有點不高興。
厄莉翁指着我的小腿，上次被灌木叢和草葉割出的傷口，已經被媽媽用棉花和紗布包裹起來。
「莉雅不是也有受傷嗎？這又不會怎麼樣，很快就好了……」
「我和妳不一樣，妳比較脆弱。」
哪有……
厄莉翁抓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輕鞭一下。
有點刺痛。
「妳看，這樣子妳的皮膚就紅起來了。」
「唔……有什麼關係嘛……」
這麼一說，確實可以感覺到疼痛，但只要不去注意，就像隔着薄紗看電影那樣朦朧。
我只要和厄莉翁一起玩就好，這種輕傷也無所謂。
「所以說，諾娃以後就……」
「我不要。」
我背過身體，我現在不要和厄莉翁說話，不理妳。
我閉上眼睛，突然有點害怕她會真的不管我。
媽媽說過，彼此斷絕關係的盟友，很有可能會逐步加深對立，那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我正想轉頭向厄莉翁認輸，她原本可能持續到永遠的堅持，無法維持表象地溶解。
「唉……」
她坐在廢棄品的天體前，像把剛纔的結論掃進地毯藏好。
「那個新來的一定是外星人。」
厄莉翁如此宣告，似乎不是在跟我說話。
她點了點頭，贊同自己的說法。
新來的……是轉校生……是嗎？
我摸了摸下巴的鬍子，嗯……雖然現在還沒有，但以後一定會長回來的鬍子。
我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到厄莉翁說的是誰。
「莉雅，妳在說誰？」
「當然是葛莉絲，新來的那個，在語文課上搶了我最後排位置的那個。」
嗯？原來今天厄莉翁和我不是坐在最後排的嗎？
難怪，今天睡覺時，感覺老師聲音變大了，姆嘿嘿……老師的聲音真很好聽，很適合半夢半醒的時候聽。
在被人丟棄的科學展品前方，厄莉翁又一次得出結論斷定。
「葛莉絲一定是外星人。」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厄莉翁可能等我發問很久了，但她的舉證不是很篤定。
「隕石被帶走後，她就出現在學校裏，很可疑。」
「是這樣嗎？不是兩件正常的事情？」
「是啊，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
我滾動起身體，好用手肘撐在桌上。
就這樣像海狗一樣趴着，開始想像葛莉絲的樣子。
「她頭上有觸角嗎？」
「沒有，但外星人又不一定有觸角。」
「皮膚是綠色或是灰色的？」
「不是……但那說明不了什麼。」
厄莉翁這麼說着，此時她的脖子到臉紅成一片。
也對，膚色說明不了什麼。
媽媽告訴過我，人不因膚色高貴或低賤。所以，膚色證明不了葛莉絲不是外星人。
等一下……我覺得這樣不好……
「莉雅，沒證據就懷疑新朋友是外星人很不禮貌。對外星人和新朋友都不禮貌，對外星新朋友也不禮貌。」
「但是……也沒有證據證明她不是外星人不是嗎？」
有時候，直覺會佔據厄莉翁的腦袋，強佔理性本該安穩正坐的位置。
直覺會慢慢的滲透，把一些細微的想法與行爲連結起來，把它們串在一條彈力繩上，最後掛在脖子上。
最終成果是亮眼或詭異，端看運氣。
我把臉放在手掌上，總覺得好想發呆，什麼都不要想。
用小腿拍打不存在的水面，促進血液循環以加速思考。
最後，我放棄了這個不舒服的姿勢，選擇面朝天花板平躺。
「那既然這樣，我們來調查葛莉絲是不是外星人。」
我左手用力一拍，讓身體往右邊轉動。
成功了，轉動半圈了，現在我的額頭正貼在桌面。
這次我靠軀幹發力，讓後腦勺往下迴轉，然後繼續用力。
就這樣，我滾下桌面。
厄莉翁及時抓住我的腋下，她好像很怕我的頭直接撞在地上。
「妳小心一點。」
沒關係，我沒有妳想的脆弱。
「姆嘿嘿……我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