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推演破坏常识，数据收集粉碎知识。
理想与现实之间相互咬合碰撞而出的火花，我们称之为科学。一位精神错乱的神明，在膜拜中被推翻与被推崇的循环。
「我们粗浅的讨论过宇宙膨胀，但并没有描述当初观测到的老前辈们受到多麽严重的冲击。」
质能均匀分布的完美静态世界里，有个孩子投入一颗无法辩驳的小石子，搅乱整片星海。
人们用力扯住真空，却丝毫无法停下互相远离的空间本身。
在空旷的太空里，有广泛存在的强大排斥力，正在加速宇宙膨胀。足以撕碎银河的重力，在能扩张整个宇宙的未知作用力面前，都只是手下败将。
「世界无奇不有，重力如果也拥有不为人知的排斥作用存在，那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有排斥和相吸两种，就像电磁力。」
「所以，妳认为那可能正确吗？」
「对啊。」
「那麽，恭喜妳发明永动机，艾米莉。」
这个问题，早在宇宙膨胀加速被观测到以前，就被讨论过。
质量为负，意味着在受力作用时，会往力量的相反方向产生加速度。当一正质量的苹果对负质量的苹果作用时，根据已知公式推算，两颗苹果之间产生的速度会无限增大。
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也许是两颗苹果以无限接近光速的姿态追逐。根据现存理论，无限接近光速意味着产生接近无限的动能。
飞行的两颗苹果会把途中原子变成高能粒子风暴，并用无与伦比的引力效应拖跩着大量星系与天体前进。
如果名为热力学的英雄还没有登场，及时停止负质量物质的邪恶犯罪，事态就会往更惨烈的方向发展。
因为在某些科幻小说採用的极端模型里，负质量造成的时空扭曲可以间接超越光速。也就是有可能足以穿越时间，继永动机之后，我们又发明了时光机。
当然，以光怪陆离的思想实验世界而言，两颗苹果就能让人类获得全知全能，倒也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那怎麽可能！」
看来，艾米莉对于我关于超级苹果的说法嗤之以鼻。
「那一定是错的。」
「是错的吗？如今，我们把造就宇宙膨胀加速的未知常数，称为暗能量。」
暗能量，代指在宇宙里造成不明负压的、不肯从阴影里露出身影的神秘人。
佔据宇宙大半的未知数，只能等待观测验证的谜题。
「那听起来合理多了。」
艾米莉满意的把毯子拉到鼻子下，看样子她今天能因为这个解答而安眠。
但很可惜，我需要她做一个色彩更绚烂的梦。
「艾米莉，不要服从于荒谬或合理的任一方，它们都是妳的思想该挑战的对象。」
「嗯……知道了。」
对了，妳明天早餐的蛋，是要双面煎还是单面煎？
妳比较想吃蛋糕当早餐？对不起，小天才，不可以。
首先，那不营养。再来，妳应该多替我这老头子的血糖考虑，妳明明知道我一开始吃蛋糕就停不下来。
「诺娃，起来一下好吗？」
姆嘿嘿……在艾米莉睡着之后，偷偷摸摸去吃饼乾吧，只有一块的话她一定不会发现。真不愧是我，世界第一天才。
「诺娃……诺娃！」
「莉雅？」
我揉着眼睛，坐在床尾的人体很高大，我很确定那不是厄莉翁。那麽……答案就只有一个。
「外星人！你们终于派人来见我了！姆嘿嘿……」
「不，诺娃，我是妳父亲。」
他伸出手，拉动卓灯边缘低垂的棉线，橙黄色的光照范围呈现球体状，把影子杜绝在光壳外。
他捏住自己的鼻樑，垂脸思索，而后抬头。
「诺娃，妳结交了许多……别有特色的朋友，我很高兴。」
姆嘿嘿……大家都被夸奖了，有光电子在身上蹦蹦跳跳。
我在棉被里摸索，成功在膝盖后面找到小艾米。我让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好好听爸爸夸奖。
真可惜，我也想让厄莉翁坐在我腿上、然后尤勒伊坐在厄莉翁腿上、然后葛莉丝坐在尤勒伊腿上，大家一起听。对了，让瓦戈坐最上面好了。
「听着，诺娃，我们确实应该把所有族群的人都当成盟友。但是妳没有必要……靠近她们。」
我听不懂，如果我们不能靠近朋友，我们要怎麽一起吃饼乾？
「诺娃，我们是艾柯霍维茨，我们一直是坚定的自由人权斗士，我们也因此饱受这个国家敬重。」
爸爸抓着我的肩膀，并用一种刺激的幅度摇动，我喜欢这种突袭式睡前故事的氛围。
「当他们说有个民族会用臭肉做肉饼、用髒脚揉麵糰、在鲜奶里加水的时候，我是第一批站出来反对迫害的人之一。我加入最前线以反抗歧视与屠杀的事迹，足以证明我对任何族群都不会有偏见。」
鲜奶加水，我觉得这样不错，姆嘿嘿……
「面对不同阶级、种族、党派的人士，诺娃，妳可以尊重他们、包容他们，但是妳没有必要和她们混在一起啊。」
「为什麽不？我们有什麽不一样？」
我并不是很擅长交朋友的人，年轻的时候，我总是用图书馆代替酒吧，让绚烂缤纷的设想代替调酒。直到游到烂醉为止，我才知晓后悔。
在遇见厄莉翁以前，隔壁病床的小孩只会陪我几天，很快就只能透过窗户见他们的背影。
厄莉翁是唯一一个，离开时愿意带我一起走的朋友。互相纠缠的粒子对，能和我超距作用的存在。
「爸爸……是我对她们不够好吗？因为我不是个好朋友吗？」
当厄莉翁遇见外星朋友时，我是不是会碍手碍脚？因为我很容易受伤，除了她们以外，全宇宙没有智慧生命愿意在我身上浪费观测时间。
「不是这样，诺娃。明年妳到新学校时，肯定会交到很多新朋友。我是说，更值得结交的那种朋友。」
「新学校？可是镇上已经没有别的空地了，幽浮都没有地方可以降落。」
「先睡吧，诺娃。」
爸爸又一次拉动桌灯，光线一次又一次变得更强烈，而后在冷寂的黑暗里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