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转肩膀，用手掌迅猛扑开旧天文教室的门。
把那些当成比较活泼的装饰音，我紧跟在回声后大叫。
「姆嘿嘿……葛莉丝！」
葛莉丝正在把弄一块金属片，在她的指尖反射着暗沉的黑光。
她没有抬头看我，而是平淡地开口。
「艾柯霍维茨，我给妳三秒。」
葛莉丝把手里的小零件放进口袋，举高她带有金属支架的手臂，弹出一根手指。
「一秒钟。」
「莉雅捡到布和油漆！我问库兹明先生要怎麽绑绳结！尤勒伊明明就很喜欢小艾米却不承认！」
葛莉丝弹出第二根手指。
「两秒钟。」
「爸爸说他几天后要回来，我想邀请所有朋友给他认识！然后……又成功了！发射了第二颗人造卫星！里面还有一隻……」
葛莉丝弹出第三根手指。
「三秒钟，时间到。」
「那里面肯定很不舒服，牠回来以后，一定会得到最高级的**脖子。」
他们会以世界最高待遇，猛力**充满电离子态气体的毛皮，感谢牠对探索的无上贡献。
姆嘿嘿……一定软绵绵的……
葛莉丝把舌头迅速从上颚剥离，短暂的音符跳出来。
「不乖，怎麽不按时闭嘴呢？果然驯养还需要一点时间吗？」
「葛莉丝，大家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进发。姆嘿嘿……」
所有的国家都很着急，想当那隻朝星辰边际伸出的手臂。全世界都在渴望着新朋友，新的星云、新的岛屿、新的探险。
厄莉翁和我也会搭上那艘还没完成的大船，划过真空航道与彗星尾浪。
「不对，不稳定的粒子闯入以后，分裂与随之而来的破坏是理所当然。」
葛莉丝摸索着大圆桌边，把闲置在一边的书勾进手里。
刻意隐藏视线，或是想盖过我们在视野里的地盘。
「核反应的完美结局是铁，不是糖果或云朵。」
「姆嘿嘿……什麽？什麽什麽？」
「没什麽，抒发无处宣洩的常识而已，观赏动物不需要明白。」
葛莉丝靠上椅背，嵴椎处的支架流出铁木交鸣的、滚落结晶似的噪音。
「妳一辈子这样就好，我也不指望妳有什麽教化可能。」
「姆嘿嘿……这是夸奖？」
「广义上来说，算是。」
「姆嘿嘿……」
被丢弃的星系模型堆在葛莉丝右手边，流露出仔细评价过后的谬论书籍般的姿态，脱手扔出后斜斜地交叠在一起。
她翻开手里的书本，纸页翅膀摊开在书籤停留的切面。
我知道，这是属于调查局的特别暗号，允许我继续和她说话的暗号。
「所以呢？如妳所见，我正忙着……」
「葛莉丝在忙什麽？调查局的任务？」
「啊对，研发可以瞬间炸死外星人的秘密兵器。总不会是科展作业吧？那也太荒唐了。」
葛莉丝轻笑一声，然后突然低了三度音。
「那……妳还有什麽事吗？」
「爸爸要我邀请所有朋友来家里，吃晚餐。」
入场券是我和厄莉翁画的，我用了五种不同颜色的蜡笔。
我本来要负责写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厄莉翁一直说我拼错字。荒谬，我才不可能连续拼错五次，我这麽聪明。
总之，最后我负责上色。
我想邀请所有朋友，除了小艾米。
因为我在画入场券的时候，小艾米只是躺在旁边不帮忙，所以我决定不邀请她来。
虽然很残忍，但我毕竟不能放纵孩子，这也是为了小艾米的将来。
等一下，葛莉丝，我把入场券拿过去给妳。
「嗨呀！」
经过短暂的助跑，我扑向大圆桌，用肚皮滑过桌面，往葛莉丝全速前进。
毛衣提供摩擦，把速度从我肚皮上削除掉，最后，我停伫在葛莉丝正前方。
我把入场券用两隻大拇指夹住，从葛莉丝的手臂间穿过，戳上她的脸。
「葛莉丝，来看看。」
「手拿开，我看看。」
葛莉丝手掌一翻，让入场券在空中左右摆盪，飘到桌面上。它两边翘起，呈现一条与平面相交的圆弧。
她的指尖在桌缘磨蹭了两下，绿、紫、棕、黄、橙的蜡笔粉黏着在油漆脱落处。
「我对这种后现代艺术缺乏赏识眼光，慢走不送。」
「那好吧，我先回家了。再见，葛莉丝。」
我立刻滚下桌子，猛力跨出两步。
我偷偷地回头，葛莉丝还是维持原本的姿势。
「我先走了哦……」
「快滚啊。」
我走到门外，第二次悄悄回头。
葛莉丝的眉头皱了一下，把书举高一点，挡住整张脸。
「我已经要离开了，妳接下来做什麽我都不会看到唷。」
「好吵的嚎叫。」
我走到门外，轻轻推开门，把眼睛凑到门缝。
葛莉丝放下书本，深吸一口气，咂吧着嘴。
终于，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入场券。
姆嘿嘿……果然，葛莉丝只是害羞而已。
确定我不在，她才会诚实起来。
所以，我就假装我早就离开，但其实我就藏在门外偷偷观察。
陷阱奏效，我觉得自己是杰出的猎人。
姆嘿嘿……
「艾柯霍维茨，我看得到妳。」
欸……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