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待至绽放
4053.3.13。
「让我们重新整理一下需要删除的记忆，墓碑。只要是和别人相处的生活日常，都不能留下。」
「爸爸，你就别拿着支笔在那苦恼了……您自己说出这话来，您真的不会心疼吗?爸爸不心疼自己，我心疼爸爸呀?」
「没办法啊，我的小公主。为了解释你的祝愿会被记忆抑制，我只能拿百念恶易、一念善难的说法来解释……」
「百念恶易、一念善难，这……确实，我也只能这么解释。」
「墓碑，你先想想你自己。你记得多少年的事情?」
「嗯……这个嘛……我在3258年有了初步的记忆功能，那时人们刚刚摸到如今的三级魔法的门槛，魔导术尚未起步，大家对古魔法与古魔导术都摸不着头脑，只能眼睁睁看着诅咒把相关资料销毁……但我还知道三千年前的事，第一任负责人阿尔德·格雷芙(Alter·Grave)，第二任负责人克劳儿，第三任负责人沉默者(The Slience Keeper)，第四任负责人毕杨德·斯匹德……」
「停，别说了。」
「嗯，怎么了吗?」
「我现在再听你讲这些话，我只觉得……好为你难过……墓碑，你为什么能承受这么多的时间?我好替你心疼……要是没有诅咒，你本来可以作为一个好女孩永远天真烂漫地存在着的。」
「因为……我就是为了打败诅咒而……我也不想打败诅咒，我想和爸爸在一起，我想要陪爸爸再一次去看海，我想要拉着爸爸去和我的同胞们交朋友，我想要一直蹭爸爸的胡茬子……但我非打败诅咒不可……」
「所以我们要播撒祝愿，对不对?」
「所以我们要播撒祝愿，是的……」
「来，墓碑，坐到我膝上来，我要好好地告诉你一件事。」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我最后的所有交给你了。不要为我伤心，不要为我难过，即使忘掉了我也无所谓，我已经把精神寄托于你，我不在你的印象里，但我会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每个好好做父亲的都会理解女儿的苦衷，我尽可能地要作为你的父亲而一直改变自己。我已经不会为这个而悲伤了，让我们拉着手一起去面对它，好不好，墓碑小公主?」
「可是，可是爸爸您是要在记忆里被彻底抹除，彻底地……」
「我已经准备好为女儿牺牲一切，纵身万劫不复。我将要死去，我将要成为亿万鬼魂中的一员。我会跟别的所有的鬼魂一样，将一样东西当作是自己的墓碑。」
「那……爸爸打算把什么当作墓碑?」
「傻孩子，那当然是你啊。你是我唯一的墓碑。」
☆☆☆☆☆
4058.5.20。
「遗愿」，每个鬼魂都要面对的宿命。先不管宿命不宿命，能够在「遗愿」存在的情况下持续数年的鬼魂，一定是那种意志力极端地高的鬼魂，这点绝对不用质疑。
所以，一般的鬼魂，要不了多少年(通常不过两位数)，就会抱着遗憾彻底消逝。那时，种在墓园里的「墓碑」，将不会再度使「生者」再现于人间。
「墓碑」，通常是碑石，承载着鬼魂。移动「墓碑」，就是移动鬼魂的栖息地，亦等同于带着鬼魂到处跑。私自移动「墓碑」是重罪。一般的「墓碑」被统一安置在社区墓园里，私自挪动墓园「墓碑」就是违反社区规章、法律法规。但如果挪动的是他人的「墓碑」，即那些让鬼魂留在家里的家庭的「墓碑」，那么此挪碑者还会被判处更严重的私人财产盗窃罪。
各国政府都十分重视鬼魂相关的事宜。但政府们却没有办法解决「遗愿」带来的苦恼。
于是乎，「听碑人」这个名字(全称聆听墓碑之人)隐隐约约流行开来了。
「听碑人」这个名字是如何出现在人们脑中的?不清楚。但人们隐隐约约知道，「聆听墓碑」即「听碑」，代表着「聆听墓碑的话语，实现鬼魂的遗愿」的含义。
因此，「听碑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于民间。凭着一番热情，他们翻山越岭，走遍大街小巷，拜访众多墓园，单膝跪于鬼魂面前，请求鬼魂倾诉他们的愿望，然后由「听碑人」们来实现鬼魂们的「遗愿」。
但实际上，真正的「听碑人」或许只有一位——这是无数「听碑人」心中莫名其妙诞生的想法。他们想不出这是谁，却就是隐隐约约认为其存在。
其奔波于各地，其帮助鬼魂实现遗愿。其效率之高，其工作之勤奋，其所过皆为「祝愿」萌发之地。
其帮助过的鬼魂，会得到独属于自己的「奇物」，由奇迹编织而成之物。
的确，「奇物」的确存在，比如生前吃不饱的鬼魂给家里人送去一个会不断恢复原状的面包、生前睡不好的鬼魂在墓园里摆了一张床、生前跑不动的鬼魂穿着一双鞋子跑四方。
虽能证实「奇物」均由精灵组成，但没有任何一家精灵研究院知道这些精灵到底该分入什么类。一些活跃于抗「诅咒」前线的「执行者」看了看，只觉这类精灵跟「诅咒」有许些相似，但他们拿不出准确的证据来说明，故也悻悻作罢而回归岗位了。
话虽如此，人们还是想要了解那名「聆听墓碑之人」——诶，人们为什么想要了解那位人物?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真奇怪，这个人真的存在吗?想也想不清，故众人也不作深究了。
然而，除了一名亚麻色、一名金头发、一名红头发，现在能认清楚那名「聆听墓碑之人」存在的，还有一名鬼魂。
某名驼背的哑巴鬼魂与他的「墓碑」。
「您好，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红色长发及腰，蔚蓝眼眸如泉。一身红袭艳丽红裙，一只蓝蝶静立头顶。
墓碑，为实现未竟之遗愿而来。
☆☆☆☆☆
「嗯……您想要再见自己的女儿，是这个意思吗?」
鬼魂点点头。
「您女儿的家在哪里?」
鬼魂指了指天边的方向，比划了许多个手势。墓碑识得这些手势，于是她发出了惊叹:
「那么远?」
墓碑猜测出这个鬼魂的「墓碑」是被移动过了——「墓碑」为什么会在这样一块野地上?不在庭院里、也不在墓园里，真奇怪。
不过不打紧。墓碑恰好路过这，闻到了「遗愿」的气味，于是立于此地。既然她出现在这，她一定会帮鬼魂实现纯善美的「遗愿」。
「啊，我没有要抱怨的意味。我可以帮您见到女儿，放心。」
鬼魂打了几个疑惑、焦急的手势。
「您不用担心我是否会挪动您的墓碑，我有别的办法带您去见她，「遵余心之祈求」。」
神奇，鬼魂挣脱「墓碑」的限制了。
「我们一起去找您的女儿吧。」
如果芳汀·斯匹德还在这里，她想必会第二次看到鬼魂脱离于「墓碑」之外。芳汀第一次看到是在4058.5.14。
大约两个小时，两人……两个不是人的就到了一个村里头。可村里的人一见了鬼魂，就破口大骂他犯罪犯罪，抄着家伙要把墓碑和鬼魂一起赶走。等两个人……两个不是人的躲起来后，墓碑问鬼魂说:
「……您做了什么……」
鬼魂慌张不已，打手势时接连出现近十个错误。他想说的是:AAAA，可他表达出的是:AABA。不用担心，墓碑有近五年的听碑经验，她对这些失误有极强的包容力，故她说:
「您女儿把您害了?」
是ACDFG!
鬼魂再三解释后，墓碑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老婆在生出女儿时死了，他一个人把女儿带大，女儿长大后却患上了一个奇怪的病——醒时一直盯着朵凋落的花出神，把花移走了她就会疯癫。睡时怎么叫也叫不醒，像是吃了过量安眠药。他想给女儿治病，但他家很穷，所以就去偷钱，偷钱时被一个女孩莫名其妙地抓住并烧死了。现在看来，自己偷钱的事还传了开，他已经不能在社会里立足。
村子里的消息向来是特别容易传开的。你一个早上在这了，一个中午全村人都会认识你了。长得好看点的，村里当大娘的就会围着瓜子堆问谁家小孩还没有配亲。长得不好看的，村里干农活的、打猎的、下矿的就要问谁家缺个小劳工。况且，人们对你的热情是要递减的，第一天晚上你坐小孩那桌，可能吃的会好点，第二天晚上就不一定坐得了那，第十天晚上你就随大哥大嫂们喝一桌养生汤去吧。在这个环境下犯了错，吃席的时候乖乖待在礼堂外去吧。
他又表示说:我记得那家人的金库密码，我知道怎么规划一条合适的路线，我还知道那家人的作息规律，我能把这些全告诉你。但只求求你把我女儿带走，让她找到一个幸福的地方，让她在那里治病、在那里生活。
墓碑吩咐鬼魂躲在地里面，自己就去根据线索找鬼魂的女儿。
墓碑首先是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外貌，她在鬼魂看不到的地方让构成自己的「祝愿」在保留联结结构的情况下发生整体重构变形，从披落长发变成马尾女孩，光额头可映阳光，神采奕奕的;红礼裙也发生了变化，但就只是变了样式，她穿的依旧是一身红礼裙。她还模拟创造了一副眼镜。
「小精灵小精灵，你们先帮我去找找那个女孩，我找村里人问一问先。」
这句话看似是不对任何人讲的，是自言自语的话——她周围就见不到人。但是呢，墓碑的确有她的对话对象，它们也向墓碑作出了友善的回应，是人类终究理解不了精灵而已。那就假设下我们是精灵，一定只有精灵才可以理解的精灵，不是精灵的就一定理解不了的精灵，我们就可以听见精灵们这样讲:
「好的，公主，乐意为您效劳!」
就是这样，没有形体的精灵逸散出去，开始协助它们的墓碑公主进行「聆听墓碑」的工作。至于它们为什么没有形体——也不用管，它们是存在的，存在于时间永恒流动、却不知是哪片的空间里，它们就在人们的身边，它们于万物之中。
墓碑对自己的工作有一份讲究，就是在探嗅到「遗愿」的内容后用一般的方法帮助鬼魂实现「遗愿」。墓碑对自己的「精神干涉」术式有自信，她可以让人昏昏欲睡、让人放松警惕、给人创造幻觉，但她就是不会靠这些「聆听墓碑」，除非实在太难办。她讲究用纯粹的「聆听法」完成工作。
「恁找俺什么事嘞。」墓碑先是找到一个挑着两筐子菜的老大爷搭话。筐里的菜叫梨菜，黄绿色的上瘦下胖的梨菜，冬天种在抗冻的地里头，每天翻一翻土就行，春末就可以收获，菜里头盛有甘甜的汁水和有微量的魔力，放锅里能熬出汤来，是相当常见的入菜，可惜没有市场优势——满足不了对味道有更高要求的人们。「恁甭想白拿俺的菜。」
墓碑回避直接谈及鬼魂，从那个女孩身上切入了话题:
「我听说这里有个女孩，一直盯着花看，把花挪开便失神智，想来帮她治一治。您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哎呦，」老大爷猛地放下抬筐的担子，朝大腿上响亮地拍了一掌，愤愤地说，「我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只晓得那娃子太晦气，摊上这么一个爹!干啥不好非得偷钱，也不为自己家姑娘想想前途!莫问我莫问我，我也劝恁莫管这事。」
由于村里消息太容易传通，也不清楚这老大爷是不是真知情人，至少他的话语是没有参考价值的了。墓碑倒不用担心她的询问会被村里人咂嘴子，因为村里人记不得她。
墓碑转而去问了其他人。
「啊?那孩子确实挺可怜的，从小没得妈带，全靠她爹养着，哪知道她爹这样不择手段了……」
「他吧……曾经是个好人，之前替我丈夫下过矿，驼背也是那么压出来的。但他就是要偷钱，偷的还是那个积善大师家的钱，怎么说也是让人厌恶。」
「他就是个混账，他敢偷我的钱!」
——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唉，可怜的孩子没有别的地方去，我们都不要她，随她在她家里待着吧。」
「我想收留那个孩子……但我丈夫不让我碰，他说晦气的爹有晦气的孩子，我们家沾了晦气就会倒霉。她现在，应该还在看花吧。」
「让她饿死算了，偷钱贼的女儿!」
——我是问……具体怎么去?
「不晓得，我去也没去过。」
「应该是沿着这条路走……不过我还到那家里去过，我只是听说丈夫讲过而已。」
「滚!瞎良心，别把良心浪费在那种事上!」
墓碑回到了藏着鬼魂的土地上。那里，她唤出鬼魂，没打算把村里人的话告诉他。墓碑拉起看起来相当失落的鬼魂的手，对他说:是我刚才考虑不周，绕了一圈子没有找到您的家，请您来告诉我吧。鬼魂见墓碑一事无成，刚想飘飘乎离开这个地方，墓碑就拉紧他的手说:我能让您女儿的精神恢复原状。鬼魂不信，墓碑再说:我让您脱离了「墓碑」的限制，请相信我，我会保证您和您的女儿重新相见。鬼魂终于相信了。
鬼魂冷静下来，颇有仪式感地在空中比划，手语专家会一眼知晓他想表达的意思，墓碑也不意外。在鬼魂最后表示「我能够向您付出我知道的一切，只求求您帮帮我的女儿」后，她吩咐他埋到土里，重新踏上了寻亲之途。
刚才的鬼魂先生表示的路线是:AAAAAAA。
积攒了五年听碑经验的墓碑当然知晓他的意思，不然她就不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神奇莫测的佳话了。于是她开始回忆:
「从地下通道钻过去……然后到一个人家里，从烟囱钻出来，跳到院子里，跑到围栏外，从羊圈里爬到地里……这里有通道吗?」
是XAXQAQQMQPOP!
看来我们不能把期望寄托在那所谓的五年上，因为那五年并不是全部用来接触哑巴人士，哑巴人士也不会自动找上门来，忙于奔波工作的墓碑也无心钻研手语，理解有歪曲还是挺正常的。
那么墓碑卡在第一环节了，她要怎么办呢?
「公主，我们找到地方了!」
当然是让精灵们帮她作弊啦!
一座木屋窗边，那女孩枕在自己的手腕上，凝望着一朵萎焉的花，就像把蚂蚁装在储沙的透明瓶子里，让小孩子去观察它们一样全神贯注着。
看来没有人照顾她。墓碑心想。
墓碑走到那窗边，轻轻点了点女孩的额头，没反应。墓碑又瞧了瞧那朵花，黑叶烂枝，毫无生气。最后仔细观察女孩的脸，似枯花一样的憔悴。
墓碑知道女孩还没死，甚至濒死也称不上。墓碑知道鬼魂是在濒死时才开始形成的，她没有嗅到鬼魂独有的「遗愿」气味。「遗愿」气味飘逸在女孩的父亲身上，墓碑要实现「遗愿」，就得帮助女孩。
「循已逝之遗愿。」
墓碑像是在念诗，又像是在颂歌。白光微粒流溢，奇迹的光景显现——那是「祝愿」们。
墓碑将「祝愿」唤在掌上，她把白光的手掌铺盖在女孩的额头上——
「……无法移开视线，感受周遭万千。明知父亲深爱自己，却不能即使制止悲剧发生。他那与内心挣扎的夜，您在无意识的睡梦中听到了他的绝望。人们找到了您，将您父亲的罪与罚转告于您，欲让您做出赔偿。您心中的花与视线里的花被夺去，神智忽然崩塌。您疯疯癫癫，人们将您视作奇异，不管不问。如今有我来到，方才有些慰藉，却是心求父亲在何方。」
「诅咒」与「祝愿」对立，这话说的没错。「诅咒」可以实现的事情，「祝愿」也可以做到，但是做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诅咒」恶意干涉精神，读取精神内容并重构出恶意精神体;「祝愿」干涉精神，虽读取精神内容，却不对其改变。人之本心乃人之本愿，是谓「祝愿」。
将手移开后，那光芒却化为无——履行使命过后，「祝愿」不再。
「但是…您只是被诅咒不经意地攻击了，精神上的。」
就像这朵萎焉的花。
墓碑把手伸向那朵花。早已是枯枝败叶，傲立生机荡然无存，不详的腐败几乎要溢在手上。可墓碑不嫌死亡丑陋不堪，她接纳了死亡向她靠拢，指尖轻柔细腻地安抚起花瓣来。焉花，本是死亡之躯，不该为这一触碰而扰动——非也，这枯枝败叶忽然就剧烈颤抖，仿佛要强烈地汲取天地间的生息一般活动。
奇迹诞生了。
于是人们不会理解精灵到底是怎样调用魔力、怎样将魔力编织成术式、怎样将术式发射。人们与精灵有着不可跨越的隔阂。究其施术原理，恐怕以人类之躯将无法接受，此之为魔理的末途。
有眼光的魔法使会一眼看出，这是三级魔法「复苏的玛娜苏」，让简单死亡体重获生机。因而有花的根、花的茎、花的叶、花的朵逐步饱满起来，娇艳似火的红花从死门关口回到了生它养它的世间。
「读取您的记忆会消耗祝愿，还对您挺不礼貌的……但让您的心之花重新绽放，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您的父亲在等您找他。」
待至墓碑拉起迷失者的双手时。
待至目光重拾清澈时。
待至花朵绽放时。
「……呜，呜呜……爸爸……我好想你……」
「没事的，您已经从意识的牢笼里逃出来了。」
「我要见爸爸，我，我要去找他呜呜呜……」
「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来，跟我来，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墓碑一步一步搀扶着女孩，在众多惊奇的目光中走到原先那个地方。
墓碑把鬼魂唤出。女孩与鬼魂互相确认了彼此后，感动着、惊喜着互相扑向对方——鬼魂没有实体，尽拥一场空。
女孩意识到了活人与死人的根本差距、鬼魂与现实物质世界的莫大区别。她寂寞地看向自己的怀里，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的父亲。
约莫半分钟后，女孩才勉强挤出微笑。
女孩略带落寞地转向墓碑，说:
「……谢谢你。」
「不用谢我，但我还有更多的事要为您们做。」
「……什么，还有什么要给我们做的事……」
「您们忘了带上我的礼物了。」
父亲的想法十分纯粹，只要再见一见他的女儿就好。如今这「遗愿」得以实现，「祝愿」就这样被允许转化出来啦。
「请把您的手搭给我。」
鬼魂失望般看着自己的手，它在刚刚没有紧紧地抱住女儿憔悴的身体。如今另一个人想要让他伸出手来了，他便多了些畏缩。
但念到这是在刚刚帮助他见到女儿的人，他也不必怀疑什么。
鬼魂听了墓碑的话，把手搭在墓碑的双手上。
于是墓碑吟道:
「聆听墓碑之人，墓碑。
循已逝之遗愿，遵余心之祈求。
聆听墓碑之余言，实现诚心之所旨。
愿诸魂之安息。」
将视线拨回不久前，墓碑在墓园里为鬼魂创造「戒指」那时。
墓碑同样吟唱了这套「咒语」，可那并非蕴藏着精灵们可以理解的「编织方案」。墓碑创造这套术式，又借声韵抚平心灵之创伤、借言语平定心灵之浮躁。
将鬼魂唤出，让鬼魂脱离于墓碑而行动，创造「奇物」将祝愿散落各地。
此为「聆听墓碑」，独属于公主墓碑的权能。
「待至花朵绽放时，也愿您为女儿守护她花一样的人生。」
一道「遗愿」，又如此得到了它的实现。
人们将要看到新的一件「奇物」——父爱的花盆。
造就这般奇迹的，不会是谁，只会是墓碑。她如此飘忽地来，又不知行游去何地。她不愿让他人感谢她，是因为她常与死亡打交道吗?答案无从得知。
然而这就是「聆听墓碑之人」。
她常常害羞似地躲在人们的印象后，不让别人知道她「聆听墓碑」的目的与真相。然而就在那模糊的视野中，一批一批心怀美好的人开始了听碑。他们虽不播撒「祝愿」，但「祝愿」之于心中会生根发芽，祝愿之于心中会生机勃勃。
最终的最终，待至「祝愿」绽放之时，即是墓碑显现之日。
☆☆☆☆☆
「咦，那里也有鬼魂吗?」
寄宿着鬼魂，「墓碑」无言种在另一片野地上。
墓碑不知不觉，登上去往哈齐德尔的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