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变幼了,毫无征兆地。
我正化蝶待在公主头上,忽的失去平衡,在空中踉跄了几下,便看见变幼的公主。
我以为是公主心血来潮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不料她心思也变幼了。
「蝴蝶……蝴蝶,蝴蝶!」
好像还把记忆清除了。神奇,创造者从没设置过这些东西。莫非公主被工作烧得意识短路了?
不过公主变幼了也还是「红发红礼裙,蓝瞳蓝蝴蝶」的外表,当然蝴蝶现在正飘在空中。
「公主,」我不得不化人,成为管家服的「蓝发红瞳小坟」,「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蝴蝶大姐姐!」
出问题,都不认识我了。
「公主,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吗?我、我……我是「予死者归宿,予生者启示」的墓碑,喜欢红礼裙!」
认红礼裙不认我,伤心。
现在怎么办,公主既不能办公(好像也没正经办过公)、又不能独立行动(我不敢让这时的公主独立行动),万一杀进来个四处游荡但活泼调皮的珂赛特就得出事。
「墓碑姐姐,我来啦!」
怎么说来就来。
「咦,墓碑姐姐呢?」
「唔。」
「你——你是墓碑姐姐?!你怎么变这样子了?」
「是珂赛特姐姐,陪我玩!」
「哇哦、墓碑姐姐变得比我还小了?呼呼呼,好好好……那就不叫你姐姐了,墓碑妹妹。」
「在,墓碑在!」
「我们一起去通天塔玩!」
「好~」
嗯?什么,去做什么?喂、喂,别动!
「那么首先——让我们摆脱旁边这个大姐姐吧!」
哎,唉!你要带公主去哪,别跑!
「珂赛特姐姐,请抓住我的手。」
「好嘞~」
公主,别调用周围的魔力,别、别啊!
「墓碑牌外出逃生方案,启用。」
出事了。幼态公主拉着珂赛特飞走了。
「公主——」
「骑士酱怎么飞出去了?」
「好像是公主莫名其妙变幼稚了,骑士大人追去了。」
「我们不跟上去吗?」
「别急,等同胞们把「情报」传递到这里来,我可不想离开这么个舒适的空气。」
「最新「情报」——公主拉着人类四处作乱!」
「蛤?公主作乱?」
「集体同胞响应公主号召而释放烟花术式,参与者可以获得公主的亲切待见、甚至参与构成公主的身体!」
「「我们走,让那群人类见识我们团结的烟火!」」
……
公主进行精灵间的「沟通」必须把言语内容以声音的形式呈现。
「小精灵们,我要看烟花!」
「墓碑墓碑,再加一个——兔子形状的烟花。」
「小精灵们,我要兔子形状的烟花!」
公主身体的精灵密度比我的高,同魔力浓度下我不可能飞着追上她。
公主通过「沟通」,让所有没有被人类拉去做事的游离的精灵纷纷动起身、在各个地方放起微型烟花(单个精灵施法强度有限)。
还且不说珂赛特那一嗓子让公主叫精灵们放起了七彩斑斓的兔子烟花。
我的优先级比公主低,我不能使精灵们停下动作。
更难办了,创造者没告诉过我应付方法。
珂赛特,等我把你抓到芳汀那里去!
「嘿,你课题完成没有。」
「我还没有,溯教授给的指标太刁钻了。」
「我也觉得,但我做完了。」
「哇趣!给我瞅瞅。」
「别急,给我跑个腿买烤肠去,我包你过关。」
「行,欸,那天上飞着个什么——我嘞个。」
公主的办公魔法空间被设置在全人类最强盛的古德纳特学院里面、图书馆极深处的一扇门里面。
公主只要一出来,就会被学院里的学生学徒、导师教授们看见。
「我嘞个幼态墓碑啊。」
「兄弟,你不会萝莉控吧。」
「我不是,我对萝莉和幼女都不感兴趣。」
「那我是——我这就去追!」
「啊什么——我趣,哥们,你XP暴露了啊!」
「啊,你谁——」
别急,看我花点时间对你们两都用精神干涉给昏迷了。
公主飞进了图书馆大厅。事态更加恶化了,我听见人声鼎沸了。
「艾因教授,看啥呢。」
「劳伦斯教授,我不需要您的问候。」
「童话绘本?大男人了居然还看这种东西?太可笑了吧?」
「给我侄女读的。」
「你侄女准备在哪个学院读书?」
「反白话学院。」
「墓碑妹妹,往上飞!」「嗯!」「你们两个停住!」
「说我讲白话是不是?看我半龙化灭了你。」
「我会建议我侄女报考法律学院,专门告发你。」
「珂赛特姐姐,我把那个头发染成红色怎么样!」「干得好!」「啊啊啊啊我的头发啊啊啊啊啊!」
「好你这小子,我会叫我侄子跟你侄女对着干!」
「我怕你侄子不如我侄女用功,洗洗睡吧您。」
「珂赛特姐姐,我想要那本绘本!」「那我们去吧!」
「我只要侄女开心就行,别碍着我读,我书呢?」
公主从深处走廊飞出,飞到图书馆大厅上空,让一大堆「书本精灵」扑腾着书页全飞了出来,一大堆魔法书页飘落出来。
公主又凭着她对红色的喜好、对飞上来的图书管理员的头发进行染色。
现在她带着珂赛特俯冲下来,夺过了某个中年教授的书。
「什么情况,墓碑和珂赛特?这些小家伙真的——不让人省心!」坏了,龙族要出手了。
带着眼镜的龙族教授使用了「半龙化」,她长出了黑龙翼、黑龙爪,扑哧着翅膀朝空中飞去。
「半龙化」的优势是不需要魔法就能飞行,而且速度比一般的飞行魔法快,气势更凌冽。
而且,那个教授是带着杀气的。万一她没有把控好,就有可能伤及珂赛特,芳汀小姐准得找公主麻烦。
强精神干涉做不到,距离不够。我需要一个高速生效的术式——「箭束」,我所编织过的攻击性术式里最快的一个。抱歉,教授,您就千万不要靠近那二位——
「墓碑妹妹,锐角拐弯向左俯冲,冲出图书馆大门!」「好!」
是我低估幼态公主了。
「抓住她们!」一群人围向门口。
「珂赛特姐姐,抓紧啦,墓碑冲刺——」
「抓不住!」门口的人怨声载道。
「妈的,别抓了,书全飞出来了!」图书管理员大骂道。
我还是帮忙收拾吧。唉。
……
最近学院盛行实习,有点行动能力的人基本都外出了。
换言之,学院里没人奈何得了公主和珂赛特。
我帮忙整理完「书本精灵」,走出大门,向精灵们「沟通」:
「公主现在去了哪?」
「公主往通天塔飞去了唷。」
——「4060,浩劫降临。
天穹碎裂,黑雨倾盆,万物畸变。江河逆流,山峦泣血,大地疮痍……赤蝶破茧,红裙浴火,蓝瞳映世。踏骸而上,扶摇登天,塔顶摘星。」
这是后世颂唱公主在「浩劫」中登上「通天塔」时的场景。「通天塔」提供巨量魔力,让公主的声音足以通过魔法扩散至全人类。公主的形象在所有人心中变得明朗,被我隐藏的对公主的印象不再模糊,「红发红礼裙,蓝瞳蓝蝴蝶」的墓碑就此唤起每个人心中的「祝愿」。公主领导着人类打败了「浩劫」、打败了「诅咒」。
让现在的公主登上「通天塔」——出事,出大事。
刻不容缓,我必须赶在公主应用「通天塔」魔力以前阻止她。
沿途飞行的路上,我看见了乱象。
古德纳特学院作为全人类最强盛的学院,是有着多元化的人才资源的。以及,古德纳特学院还有丰富多样的社团活动,其中就包括了臭名昭著的心理社与美名远扬的建筑社。
凡是古德纳特学院的人,首先得是尖端人才才能有机会入院,其次得是对某方向有特定执着的「神人」。
于是心理社的人酷爱「探寻心理的奥秘」,建筑社的人酷爱「建造人们的梦想」。
前者会为了「心理指导」而绑架、勒索路人,后者会热情诚恳地待参观者为家人,其性质差异不言而知。
就是这么些「神人」构成了古德纳特学院,这些「神人」却不约而同被公主搞得蓬头垢面。
看看公主都干了什么好事——只在夜晚工作的灯笼群在白天放出五颜六色,喷泉精灵群将水柱高高抬升,魔导音响里的精灵播放着不符气氛的「安魂曲」。
心理社因被灯笼吸引注意而失去「招揽新人」的机会,建筑社因水柱的抬升而脚底一滑、摔到地面——「小心点。」「你是墓碑身边的小坟?」「没错,是我,下次小心点。」而两个社团的人都被「安魂曲」搞得云里雾里,一时间变得消沉。
然而这只是公主引发的祸端的一角。
恍然间,公主通过「沟通」,沿着「精灵沟通链」迅速朝我这个方向传来一则「情报」——
「小精灵同胞们,我们一起去通天塔上玩!」
「情报」沿着「链」向我的身后继续传递。
我意识到不对劲,匆忙进行「感知」——我来时的路上出现了精灵流。
「「全部前进,用璀璨的烟火!」」
「哇趣,那是什么玩意!」
「哪个魔法专业的又在大显神通?」
这下好了,精灵们边移动边释放微型烟花,人类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这何尝不是人类感知无形体精灵的方式?我同时确信公主要被芳汀小姐训了。
再一问,这些点子都是珂赛特提的。
「……」
「真的是珂赛特提的?」
「本精灵诚实守信,从不弄虚作假,这「情报」千真万确。」
绝望。
我不得不把精灵洪流甩至身后,再次赌上公主的安危朝前极速飞行。
……
大抵是把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学院见完了。
释放术式需要魔力,唯一能主动直接调用魔力的存在是我们精灵。
如果精灵失了控,所有依赖于魔力的东西都得乱套。
「我的花盆别跑啊——」
「木偶酱,你醒醒啊木偶酱!我们还有魔力给你用啊!」
「我嘞个汐啊,画笔自己动了。」「露天比赛还拿魔法画笔作弊?出局!」「我嘞个。」
每次经过这些被精灵困扰的学生学徒附近,我都不由得感慨公主对一般精灵的终极号召力。
但能有什么用,
我几乎确定了公主已经到了「通天塔」之顶——远远地看过去,「通天塔」顶上有一抹小小红影与金影。是公主与珂赛特。
我只能祈祷公主忘了扩音魔法。
这时再赶路是来不及的,干脆——凝聚一发「意识强制昏迷」的远距箭矢,阻止公主的进一步行动。
在此之前,我须得花上更多时间收集魔力。但愿来得及。「曙光宣言」不该以这种形式再次发生。
「诸位!」
是扩音魔法。「通天塔」提供魔力,使扩音魔法极端强化。扩音并非是增强响度,扩音是让言语内容可以传到更远的地方。
全人类都能听见。
唉,算了,回密室里采花蜜吧,也挺好的。
公主登上了「通天塔」,在那又一次发出了「曙光宣言」。
还是等芳汀小姐吧。
「我,小公主墓碑!」
你知道的,做一只蝴蝶是幸福的,只要停在头发上就能安然自若。
我本来就更喜欢蝴蝶形态,只是公主需要我化人。
只用扑扑翅便够了,那还管那么多?
「我和珂赛特姐姐决定了一件事!来,姐姐你说。」
下次必须在公主幼化时使她昏迷,最好也防着珂赛特。
精灵,芳汀小姐在哪。
哦,在路上。
「墓碑妹妹跟我决定好了,我们要设置一个节假日!」
嗯嗯,节假日。
珂赛特应该会被芳汀严惩吧,一定会吧。
要救吗?远距术式已经准备好了。
「就设置在今天,全人类狂欢一周!」
还是不救吧。
救了也没用。
两个都会完。
「我以小公主的名义起誓,该节假日正式成立!」
「喂喂,名字呢?」
「就叫红礼裙日!」
让我们来看看天边的云层。
云朵破开了,一道亚麻色的影子袭来了。
是芳汀小姐。
「墓碑妹妹,这名字不好。」
「可我想不到别的……」
「我来——红色甜点日!」
「红色,是红色!好耶~」
「哼哼,姐姐我厉害吧?欸,妈妈,你怎么——」
芳汀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快到无人察觉。
「珂赛特,让我们关掉扩音魔法,好不好。」
「墓碑妹妹,不要停止——」
「还有啊,墓碑,你知道不听臣子的话会是什么下场吧。」
「唔唔唔!」
「让我们关掉这面向全人类的宣讲,好不好?墓碑,来,点个头。对的,这像样。然后是珂赛特,你也点个头,对的~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
全世界缄默了。
……
「……啊咦,我怎么会睡着?」精灵也会睡觉,稀奇。
好吧,是我的事。芳汀小姐牵制住两个小家伙,而我让公主强制昏迷。
公主朦朦胧胧地醒来,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文书……怎么这么多文书?!小坟,你怎么没有帮我……」
「在下是蝴蝶哟。」
「帮我办公啦……我不想一醒来就看到这么多文书。」
「在下是蝴蝶哟。」
「你……生气啦?小坟第一次生气,怪。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在下是蝴蝶哟。」
嘛,当一只蝴蝶就够了。
珂赛特被芳汀小姐禁甜品一个月,这对她来说是酷刑。
古德纳特学院依旧强盛,很快就把善后工作做完了。
人类社会那边已经在着手设立假期了,高层一致通过。
嘛,关我一只蓝蝴蝶什么事呢。
「奇怪……我还是躺吧,不想办公。」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