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曾因为具有同化的能力而被大规模猎杀。
实际上,这是血族历史最冤屈的一段,因为血族的同化能力只能在性行为时发动,还需要该血族主动输入部分自身血液才行。
能在那段日子里活下来的血族并不多。虽然血族可以活起码五百年,但四百年前的「狩血」几乎将血族清了空。
如果看到一个看上去就很苍老的血族,并发现其对你产生了敌意,请第一时间不要跑,乖乖等着被吸血吧。
其是真正的往生死关里走上过百来遭的血族,其为了生存而杀的敌人不会比你呼吸的次数少。
但现在不同了,人们的思想早开放了,所有魔族都能在社会上有个安身之所,尤其是血族。
为了保证血族的基本社会生活,人们特地开设了「血族服务所」。人们可以自发性地去服务所献血,血族们则可以到服务所免费领取血袋,这是最基本的生存保证。
血族只能靠吸别的种族的血生存,而血液同时也是血族唯一能尝出比较剧烈的味道的食物。
当然,血液也有好差之分——跟血型和血液里的物质无关,血族独特的喉腔结构会自动净化摄取的血液中的污秽,他们几乎不用担心吸血带来的健康问题。
血族可以通过血液感知血主人当时的情感,幸福的人的血液十分甜腻,阴郁的人的血液十分苦涩,生气的人的血液十分火辣——据血族们所描述的。
不过,服务所的血袋一般都是好的血袋或没味道的血袋,服务所的血族会把坏情绪血里的情感滤干净。
至少请记住:尊重每一个种族,是所有人在一起和谐共处的第一前提。
坏人不分种族。
你看这几个人类,他们刚刚从仓库里偷出来些危险的武器。他们在前不久盯上了当地的血族服务所,因为这时候坐在门后头的是个老头。
砰——他们破门而入。
「血老头,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为首的抢劫犯对着二十步开外的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看报的血族喊。
这个血族服务所建筑分服务大厅和招待室两个部分。招待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靠近服务大厅门口的桌椅、登记表和登记人员。
登记人员就是这个血族老人,白发红瞳,身形清瘦,留着山羊胡子,满面皱纹。那躺椅则是他自己搬过来的。
血族拿开报纸,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就继续沉到报纸里去了。不仅如此,还把拖鞋露出来的脚趾对准了几名不速之客。
「喂,看到我们手上的这几把武器了吗?上等货,轻轻松松把你扬成灰啊!」为首的抢劫犯又大叫道。
血族老人把报纸平铺在膝盖上,用半眯着的眼睛仰视前方。然后他把报纸抬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而且不忘换个二郎腿的摆法。
为首的抢劫犯的神色终于绷不住了。他拿着武器,大步向着血族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抢劫犯到了离血族十步远的地方,血族最后一遍放下报纸,以无人察觉的音量说了个「唉」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执行者」——每个国家都会有的维护社会秩序的人,在接到通知、第一时间来到血族服务所前时,执行者们先是呆在原地,互相看了看,然后笑出了声。
执行者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进门,他们是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于是执行者们坐在几张石凳上,围着石桌下棋。
一会,门开了。血族老人用绳子把几个昏迷的抢劫犯绑在一起,拖到门口。
「哟,张爷,今天又是你帮我们摆平事务了!」一个执行者对着血族老人说。
「只是让他们自愿献了最大献血量的血而已。」血族不紧不慢地说。
张叶,即执行者们口中的张爷,我们也一般只叫他张爷。
张爷是这个街道的血族服务所的看门大爷,活了有六百七十二岁,是真正的经历过「狩血」的生死老兵。
张爷喜欢看报纸,关注的都是些时政大事,像什么一个国家增加对另一个国家的关税、结果被对方反过来靠着供应链打压、最后又选择了降关税(紧跟时事)。
张爷是自愿到服务所当看门大爷的。
服务所的血族们开始对这位大爷很敬畏,因为他的年老足以证明实力。而后来混熟了,就不觉得张爷很可怕、而是觉得他很和善了。
张爷对现代血族毫无敌意,相反,他十分愿意帮小年轻们做事。
张爷总是把「年轻有为」「大国栋梁」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常说自己是年轻一辈的垫脚石。只要有后辈叫他,他准得帮忙去跑各种杂务。时间久了,血族青年们都不好意思让他帮忙,而是自己干事了。
张爷活了六百多岁,对许多事有独到的见解,而且都挺在理。
比如,你问他要怎么克服虚无主义,他会劝你扶着天台的栏杆朝下看——「你想的再多再悲观,到底也会被那高度吓着不敢动,甚至不敢思考,令人窒息的眩晕感就是充实感。」
你问他「做这种事的意义是什么」之类的问题,他会向服务所其他工作人员征得许可、然后拿出一只血袋,告诉你说「意义就是这血袋,新鲜时救命,变质时害命。」
张爷坦白自己很少思考这些问题。他不是什么大思想家,他只是在「狩血」中恰好想过那些问题,平时他都不刻意思考的。
白天的时候,张爷就在家里睡觉,从早上四点睡到下午两点。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就拿把大伞去报亭领报纸,然后到服务所里看门。
张爷跟执行者们混的极熟。
执行者,维护社会秩序的人,一般多为暴力单位,常态会用面具和斗篷伪装自己。一个执行者可以清剿一支标准魔物讨伐队伍,不仅是因为他们配备着最顶级的装备,而且是因为他们接受过绝对严苛的训练。
然而,如果要把张爷逼到动真格,那可能需要三个执行者——芳汀·斯匹德这种战力极端除外。
执行者们刚开始也是畏惧着张爷的,因为他是活了超过五百年的血族老兵——当然,如果张爷捣出事,执行者必然要组织起镇压张爷的力量。可实际接触久了,执行者们就发现张爷这人能处,丝毫不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来。
有时,执行者还会带几份国外的报纸来慰问张爷。张爷会捋着胡子,笑呵呵地接过那些发着墨香的报纸。
张爷除了看报,最喜欢的就是下棋。
「招待室那么大个空间就是用来下棋的。」张爷说。
他有时会在门口招呼几个老人进来下棋,也会招呼着巡逻的执行者进来下棋。
门外凉亭的石桌石凳其实是要摆在里面的,只是今天张爷打算换新的下棋桌凳,要先把旧的搬出去再说。
张爷常喜欢把胜利让给别人,搞得许多人都以为他棋艺不好。
张爷没有家人,但他视血族们为家人。
「张爷,今天您辛苦了。」凌晨两点,一名服务所的血族女性提着包从服务大厅出来,向张爷问候了一声。
「路上小心啊,天刚下过雨,地面有点滑,要踏步着走,不要被滑倒啊。」张爷放下报纸,偏着头说。
「那不会的,我回家都多少次了都,还怕这点小雨?」血族女性轻呵着说。然后她向张爷摆摆手,慢慢从门那离开了。
张爷不放心,因为这天下的雨不是一般的雨——报纸上说「近期,某只魔讨队伍不慎激怒了史莱姆王,史莱姆王向天空投放大量凝胶,以下地区将会在凌晨时段下凝胶雨……」
张爷把报纸丢到躺椅上,快步跟上血族女性。
没到门口,他就听见不远处的「哎呦」声。
他赶忙走出门口,朝声音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摔倒了。
不仅摔倒了,好像还扎到什么钉子,女性小腿边的凝胶都染上了红。
凝胶会滑入口腔里,并导致一系列的生理问题——不能拖久了,拖久有麻烦!
「张爷……呃!」
张爷来到女性身边,什么也不说地把她扶起。
看了一眼地上,是个生锈的图钉。张爷让她到自己背上来。张爷真背起人来是不带喘气的,就是背着跑也一样。
「你家里有预防破伤风的药吗?」张爷问。「没有……」女性答。
张爷没法了,因为这时药店都关了门。
他选择背着女性走,准备带着她回自己家作应急处理。
张爷跑的很快,两步三步就能经过一盏路灯,像在低空飞行。
但张爷不这么想,他在心里头抱怨自己跑的还不够快,是远不如以前的身体了。
张爷听着背上女性的碎碎念,他自己心里就痛的不得了、可以说比伤口还痛——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孙女受了伤一样。即使他没有过孙女。
雨滑溜溜地下,影焦急地窜。
一到家门口,张爷就扫脸通过了魔导门控的认证,一骨碌地钻到卧室里,把女性安放在床上,迅速在药盒中找到了药品和绷带。
张爷屈下腰,为女性的伤口敷上药、做好包扎,随便拿了根一次性短杖、吟咒释放了镇痛魔法。
女性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张爷也放心了许多。
「张爷,谢谢您……」血族女性说。
「说什么谢谢话,快白天了,睡觉。」张爷说。
血族女性睡得很香。到了早上,张爷仍没有像别的血族在这时睡觉。
到了下午六点,雨早就停了,血族女性也醒来了。
她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个血袋。
她刚好饿着,于是撕开包装,用附送的吸管「滋滋滋」地进食。
她想,张爷去哪了?
她下了床,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边上有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张爷留给她的话——「我帮你请过假了。」
血族女性心里忽的一热,就极快地把血袋喝个精光。
接着,她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拾起门边的血族特用黑色大伞,根据导航地图的指示朝服务所的方向快步奔去。
「张爷!」女性打开门,张爷正在躺椅上看报。
张爷从报纸里探出头,见到是凌晨的同事,就挺身站了起来,忙来到女性身边,说:
「凝胶有催眠效果,你现在头昏不?头昏就别来,继续睡着,万一在工作里睡着了怎么办,给人家添麻烦,还给自己拉低薪水,那可不好。要不要喝咖啡提提神?我给你去买,不过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还是建议你睡睡,要不就在这躺椅上睡?我会帮你跟其他同事说明。哦,你小腿那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有没有觉得麻麻的、刺刺的?下次出门可就要小心了,先探探雨怎么样,滑不滑,地上又是不是滑滑的,如果是,就别离开服务所半步,免得你受伤,身体可是立根之本……」
张爷一开口就是千言万语,仿佛世间都容不下他那溢满一地的关怀。血族女性把这些关怀全部容进心里了。
下次一定要陪张爷下下棋,血族女性想。
除了血族同事比较亲近张爷,许多血族孩子也很亲近张爷。
人类与人类的后代必为人类。人类与魔族的后代有20%的概率为魔族,如果生下来的后代不是魔族,则该后代体内的所有魔族基因都将被人体自动清除。魔族与魔族的后代必为魔族,但如果父母双方的种族不同,则生下来的后代会随父母中的某一方,并且把另一方的相关基因全部清除。
总的来讲,人类数量远超于魔族,血族也不例外。
张爷对血族小孩毫无抵抗力。
如果有哪户人家带着血族小孩来服务所了,他绝不会看报纸。
看这一对夫妇,男方是一般人类,女方是血族,而他们的小孩是血族。
「这里就是血族服务所了,你第一次来,感觉怎么样?」女方对男方说。
「还算宽敞。不过我献血的话不用献太多吧?」男方说。
「别焦虑太多啦~焦虑的血是苦涩的,你可得挺着精神抽血哈。当然也别一副勇气十足的样子,辣嘴。」女方捂着嘴轻轻拍打男方的后背。
当夫妇两还在门口那拉拉扯扯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发现了张爷,并蹦蹦跳跳地来到张爷面前。
「爷爷,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呀?」
两双血红色的眼眸相互对望。
张爷率先动作,露出了相当和蔼的笑容。
「爷爷在这里是专门给小孩子送血糖果的呀。」
「血糖果?那是什么?」
「你妈妈给你讲过什么血是甜甜的吗?」
「讲过,而且我吃过,很好吃!」
「血糖果就是由甜甜的血做成的哦!」
「哇哦!」
血族小孩两眼放出了光。小孩子兴奋地抓着张爷的袖子,说想见识见识血糖果。
但你猜怎么着,张爷刚才是随口把血糖果讲出来的,这糖果实际不存在。这下犯难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血糖果,要哄好这个小孩子可就不容易了。
没办法,他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想别的东西,为的是转移小孩子关于血糖果的注意力。他想尽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的事情,比如翻个跟头、编个纸花、或用点简单魔法编织出光粒图样,就是没能让小孩子离开对血糖果的话题。
昔时动动手就把几个抢劫犯打倒在地、强迫他们接受献血的生死老兵,竟被一个同族的小孩子难倒了心思,真是可嘘。
「砰!」血族女性在用怀抱安抚男方颤抖的身体时,张爷倒了下去。
「血马!我们走!」然后张爷四个肢体支楞起来,把小孩子驮在背上,灵活地钻进了服务大厅。其驮人之稳定,其速度之迅捷,当是比战马还稳健的「血马」。
「孩子他爸,我们小兰刚才……在做什么?」
「把那个大爷当成马了?」
「血族能长那么老,就是说……他是个幸存的老兵。」
「而小兰把他骑在身下……」
不得了,夫妻俩同时冒出来这个念头。
顾不着登记了。两个人直接路过登记表,忙着朝服务大厅里面钻。
如果棋没得下、还看完了报纸,张爷就主动到服务大厅搞卫生。此时登记系统是不存在的,因为张爷懒得管了。
服务大厅由多个部分组成,其中最核心的就是「血族咨询室」和「血袋领取处」以及「献血室」。
「血族咨询室」,面向的群体是所有种族,旨在给人讲解关于血族的最正确的知识,同时也是给血族们做心理劝导的地方。
「血袋领取处」,顾名思义,血族们接受来自社会的好意的地方。业务窗口的血族业务人员会亲切地核对好姓名、年龄等流程性内容,然后就到后面的储存箱里拿出几个血袋,打包成袋交给领血者。
「献血室」,只限非血族进入。同族的血是对血族的致命毒药,这逼着血族不得不摄入其他种族的血,从而导致四百年前的「狩血」事件——人类高层为了转移罪状而有意发动的种族屠杀。
不过太黑暗的我们不深入谈,我们注重献血室本身的内容。
献血室分两类,快速献血室与安心献血室。前者配有持续性的简单安心魔法场,献血流程很简单。后者也配有安心魔法场,不过等级较高,需要手动开关,而且跟之后的献血流程一样麻烦。
张爷悠哉悠哉地提着水桶和拖把,在大厅中央拖地。
忙碌中的业务人员路过了他,都会亲切地说上一句「张爷好」。
如果小孩子在他眼前差点跌倒了,他就「咻」地穿到小孩子那,立刻扶起以防跌倒。
他也会给来献血却找不到地方的人指路,并讲上一两个笑话劝对方不要太焦虑。
「张爷,这个是新来的志愿者,他对这里不熟。我一时间抽不开身,你先带他了解一下志愿服务的事情,麻烦您了。」站在张爷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放浪不羁的血族少年,还有满脸歉意的服务所管理员。
「喂,老头,我要回家。」管理员一走,少年就叫嚣起来。
「回家能做什么呢。」张爷捋着山羊胡子问。
「打游戏,游戏可比这里好玩多了。」少年不满地讲。
「那你为什么要来呢。」张爷微微眯起眼。
「老师叫我们搞志愿服务,快给我个志愿证明。」少年讲。
「你想要证明吗?想要的话,就慢慢来吧。」张爷转过身继续拖地。
少年被气到了。对方既不直接给自己志愿证明,又不告诉自己相关的事宜,简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少年咒骂着对方,嘲笑对方还只搞着清洁的工作,但对方是唯一能给他志愿证明的存在,他不能大出声。
少年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关注着这里,于是就想出个计谋。
少年悄悄走到张爷后头,猛地往行进中的拖把一踩——
「所以说,慢慢来了。」
张爷朝侧旁抬出腿,挡住了少年的脚。
少年赶紧把脚收了回去,四顾环望——没人关注,直视前方——白头发的后脑勺。
少年以为是自己刚才没发力,他就想再接一脚让张爷失去平衡,结果被张爷一个小抬脚防范。
少年被怒气冲了脑,连着就是好几脚,均无功于返。他准备踩上最后一脚时,忽的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忙抬起头一看,无论业务人员、献血者、以及刚想进入咨询室的血族,都在盯着他看。
张爷不慌不忙地继续拖地。
少年羞愧难当,就默默地跟在张爷后面,什么话都不说。
跟了一会,张爷停了下来,少年差点撞上他。
张爷转身,说:「好了好了,我给你开证明,你还是回家吧。」
「我不用做什么事了吗?」少年疑惑道。
「顶多就走个形式,反正服务所里的活都挺到位,用不着外头的人来帮忙,瞎麻烦。」张爷说。
张爷示意少年跟自己去拿证明印章,少年停步了。
「怎么了,不拿证明了?」
「我……还是做点事吧。」
少年的请求,很大程度是源于先前的视线——也是源于愧疚。
张爷眯起眼,只是笑笑。
「那就先从帮他们拿血袋开始吧。」
张爷领着少年,向他一一介绍了服务所的每一项工作,详细地讲解了各个岗位的作用与相关注意事宜。为了照顾少年,张爷尽量避着专业术语,并化出许多血族能轻松理解的概念用以解释。
「献血室——是不是献血可以拿点钱走?正好,欸,老头,血族能献血拿奖吗?」
少年随着张爷走到献血室门口。张爷本想一走了之,可少年的话打断了他的脚步。
「同族的血是毒药。」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就没毒呢?我看也没什么吸同族血致死的案例啊?」
「不要有侥幸心理。」
「哎呀,富贵险中求嘛!反正这门口也没啥扫描系统,进去看一眼也不是不行。」
「如果你想试,你可以让你的父亲吸食你被针扎出的血滴,他会很快溶解成一摊血水。那血水的味道,是一种绝望、麻木的痛楚,它却又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它比一般的血液还能引导你去吸食。」
「你或许没尝过绝望的血袋,但你知道痛,痛发生在你不小心磕到桌脚的时候,痛发生在你跟朋友奔跑、却撞上墙壁的时候。那就是你能尝到的血水的滋味,甚至更剧、更烈,直到你好不容易从痛楚中缓过神时,你已昏迷有三天了。」
「你吸食同族的血,你会回归最原始的形态,且永远饥渴着。你珍视的一切,都会被你用十只凶爪撕裂,甚至是游戏机。」
张爷看着献血室门口,又望向天花板。
「你因为无知、侥幸而害了自己和别人,我能有什么可以说的?」
张爷低下头,叹了声气。他把一只手搭到少年肩上,神色凝重地说:
「不要浪费生命,好吗?」
张爷的红瞳里像有着岁月的沧桑,无奈、愧疚与一丝淡淡的悔恨同行。
少年愣着了。一会,他呆呆地点点头,随即低下头说:
「对不起,我明白了。」
张爷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他拍了拍少年的肩,有力地说:「年轻有为,大国栋梁。来,这是你要的志愿证明。」
「您什么时候盖的章?」
听到这句话,张爷露出了十分神秘的笑容,仿佛没打算让人猜透。
「什么时候——或许是某个没人察觉的短暂瞬间,我已经把你的那张纸拿到手了。」
张爷把纸塞到少年手中,潇潇洒洒地往脏地方拖地去了。
张爷回到了服务大厅门口的登记表前。
历史已成历史,而现代社会如此包容开放,针对血族的种族屠杀再也不会发生。
至少在桑衫这个国家里,政策对魔族是开放的,社会对魔族也是开放的,就连最基本的大众人心也是对魔族开放的。
「这……怎么有个小家伙名都签不好……算了,由我补上吧,友——影——应该是这两个字,看着像。」
人们对魔族友善,对血族也不例外——可以说,血族是享受魔族优惠政策最多的那一批,因为血族是惨遭迫害最深刻的。
血族靠血液维生,那厌烦见到血液的血族要如何生存?
「唉,老家伙,你还是离开我太早了。」
张爷把名字补齐后,没有躺上躺椅,而是端正坐在直椅上。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有些残缺,但基本能看得出是一对样貌年轻的血族男女,就从血族共有的尖牙来说。两血族的头互相依靠着,都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张爷把照片捧到桌上,屏住呼吸、双手撑桌,睁大眼睛盯着照片看,像修复文物一般细致。约三分钟,张爷放下了凝视的担子,把照片收回抽屉,喃喃自语道:
「我不敢喝下你的那滩血水啊。」
闭眼,将整个身子交付给靠背,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寂寥。
「张爷,我给您带报纸来了嘞!」睁眼,是维护秩序的小年轻。
张爷连忙切换状态,笑盈盈地走到门口,忙向执行者称谢。
「不客气不客气,血族服务所有您才能这么安全,我们能抽走这边的人员去管理其他地方还更好嘞!」工作中的执行者都要戴上面具,日常外出中也最好戴上面具——然而这个执行者是穿着便服来的,也没有戴面具。他跟张爷熟,对张爷敬重,他认为露脸才能凸显礼仪,即使有可能会暴露行踪、被不法分子关注。
「还有这些——我们执行局局长亲自为您做的锦旗,看大气不!」
「「血罗仗义百年载,须鬓至今焕神来」,那局长还有这般文采?不错不错,我就挂这招待室了!」
「我们局长说他为了这两句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嘞!我明天就把您的赞誉汇报给局长,局长他准得开心!」
一阵交流过后,张爷就在门口目送执行者离开了。
现在是下午,领血袋高峰期常发生在天完全黑的时候。于是招待室里很清闲,不像服务大厅里各种忙碌中的脚步一样喧嚣。
「你走的太早,我不知道要怎么补错,我只是想要你活。」
「但我按照约定来到了这盛世。」
「你会继续为我鼓劲的。对吧,老家伙?」
说着,张爷又躺回了躺椅。一如既往地拿起报纸,一如既往地翘起二郎腿,一如既往地穿着拖鞋,毫不担心着把脚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