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洛川慢悠悠地削着苹果，果皮连成一条垂下来，语气轻松得像在聊晚上吃啥。
“早川同学，之前是我太着急了，没站你角度想，你能豁出命去跟那些怪物干架，真挺了不起的，一个人扛着肯定累，得有人搭把手，保障安全嘛，需要后援，随时找我。”
（“早川同学”？他叫我早川？！他信了？不对，他语气太自然了，自然的可怕，他会这么温柔吗？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他内心有鬼啊！）
“顺带一提，我们也可以帮你保密真实事实，不用担心身份泄露这种事情，我们的保密机工作得特别好。”
张洛川顺势将自己的手机号留在了床头柜上，并留下了一个我懂你的顾虑的眼神。这是他特地去找那几个学过心理学的同事们学的谈话技巧，看来是颇有成效，起码这次人没被他吓跑。但一旁的spades快坐不住了。
（三小啊！你要怎么帮我保密啊！我说是你哥们，现在兼职魔法少女，没工资，整天穿着奇装异服跑来跑去你会信吗？我要说我是早川幸子你信吗？信了之后我怎么办？当一辈子的魔法少女吗！）
“谢谢，但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spades的内心疯狂咆哮，但是表面上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就是她在上班时练出的技能——“一体双面”！实际上床单下的身体已经快绷成了一块钢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个穿着笔挺深色制服、身材微微发福、面容严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中年男人。他肩章上的警衔比张洛川高得多。
张洛川立刻站直。
“局长！”
被称为局长的男人点点头，目光直接落在病床上那个鸵鸟一样的身影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更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了然？
（这就是Sylvielle说的警察局局长？）
“张队，辛苦了，你先出去一下，我跟这位……Spades小姐单独谈谈。”
局长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张洛川明显有些迟疑，看了看局长，又看了看病床上纹丝不动的“少女”，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局长和林程，空气寂静的有些压抑。
局长走到病床边，拉过张洛川刚才坐的椅子坐下，没有急着说话。沉默在消毒水味中蔓延，只有spades自己压抑的、带着点抽气的呼吸声。良久，局长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二十年前，H市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几个…和你一样的女孩。她们对抗着那些诡异的怪物，保护着这座城市。”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眼神有些悠远。
“那时候的网络远没有现在发达，所以我们还能封锁消息。她们没有‘魔法少女’这样听起来光鲜的称呼。在有限的、被封锁的记录里，她们自称作魔法少女，不过她们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称呼——叫作【报丧女妖】。”
spades的身体猛地一僵。【报丧女妖】这个称呼听起来可不太吉利，但昨晚在那个神秘的Sylvielle口述来看，她似乎认识“早川幸子”，还让她信任眼前这位局长……那么，自己又应该对他全盘托出吗？
“你不是早川幸子吧？”
不等spades开口，局长接着发话，眼里带着能够洞穿一切的敏锐。
“早川幸子她已经消失很久了，而且你用的代号也不是她当年用的那个代号，所以，你并不是她吧？”
（靠！三小啊！我就知道这个身份是别人的，楸那个王八蛋，这算什么？冒名顶替吗？西巴啊！！）
局长似乎看穿了她的焦虑，或者说，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床上的那个人散发出的强烈抗拒，随后话锋一转，带着一种“组织关怀”的口吻。
“不过，时代会进步，我们也不会落伍，现在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一个全新的、受保护的身份，用来让你的真实身份安全地隐藏起来，不必再担心像今天这样……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电视上播报的新闻，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我懂你顾虑的暗示，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直接暴露在公众视野下，或者被某些熟人认出来。”
（他刻意加重了“熟人”两个字，指的是他自己还是别人？！加上他能认出我不是早川幸子，但是连关系与早川幸子那么亲密的Sylvielle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他刚见我一面就认出来了，刚刚还看着门口，难不成……）
（他说的“熟人”是张洛川？！他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spades脑海里就被立刻无限放大，虽然从实际情况上来说不可能，但那毕竟是官方组织，肯定有她想不到的手段。不行，不能再呆下去了，为了保障她的身份，社会名声以及……
用女性的身份上女校这件事啊！！！
站在门外的张洛川削着苹果，实不相瞒其实，他今天才刚刚学会削苹果，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带皮吃。刚才削的那个苹果其实略有欠缺，因为削得不够完整，所以这次他决定削一个完整的苹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就在他精心“雕刻”到一半时，病房里突然轰的一声，随后传来见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手中的苹果被惊落在地，他赶忙打开病房门，却看见了极为荒诞的一幕。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木屑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的“跨服聊天导致引发的社死大逃亡”的荒诞气息久久不散。局长像个万圣节幽灵一样正在把被子从他的头上扯下，周围还有着没散去的烟尘。病房的玻璃也碎了一大块，就连同在一起的防盗窗也被撞碎了，只有半张白色的窗帘在那里晃荡。
扯下床单后的局长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仿佛在消化这超越常识的一幕。最终，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混合着疲惫、荒诞和一丝认命的语气，对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的张洛川下达了最新指示。
“张队…”
“啊？局…局长？”
张洛川的声音飘忽，眼神空洞。
“通知后勤科……”
局长深吸一口气，字斟句酌，力求在荒诞中维持官方的体面。
“医院后花园……遭受不明……大型迁徙性绒毛生物意外坠落撞击，导致景观植被严重损毁。让他们……妥善处理，照价赔偿。”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毕生的行政智慧，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
“另外密切注意市区及周边区域，是否出现有着行为异常、有着深蓝色毛发、可能具有……蠕动或高速移动特征的……大型未知生物体。一经发现……”
他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以非对抗性观察为主，避免惊扰，务必……确保其情绪稳定，并第一时间…向我本人报告。”
“您直接说去寻找魔法少女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她？”
“因为比起魔法少女，我觉得蓝色的愤怒小鸟更符合他的行为。”
目睹了spades宛如硬汉一般的“越狱”行为后，他实在无法说出安抚魔法少女情这种话了。
张洛川探出头看着楼下那个“鸟形”大坑，又看看空荡荡的病床和地上带血的针头，再想想局长关于“蓝色大型鸟类”的最新指示……他默默地捡起地上那个削了一半，此刻显得无比正常和可爱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
这个世界，太他妈魔幻了。削苹果真好。
………
…………
“喂，伊姐，昂…哦，文件在我这里，我今天下午送过去，嗯嗯，好。”
离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内，社畜林程从里面走了出来。长达快一个多月的居家办公终于结束，而这也意味着他要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不过好在学校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妥善处理了，虽然不是用他预想的方法，但好在结果没差，起码那个叶倩不能在霸凌睦月了。
接下来他的目标是想办法摆脱魔法少女这个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