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融化的乳酪般漫过漕船，林悦扶着湿漉漉的舷墙，看船工们喊着号子升起硬帆。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改良后的罗盘——昨夜用银簪磁化过的指针，此刻正稳稳指向正北。
"林姑娘对漕运也有研究？"萧逸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日换了靛青常服，玉冠上沾着细密水珠，腰间却佩着那柄从不离身的螭纹剑。
林悦转身时险些撞翻木桶，桶里青鱼甩尾溅起的水花沾湿裙裾："我在想水密隔舱。"她蹲下来用树枝在甲板画图，"把船体分隔成互不相通的舱室，即便某处破损也不会全船沉没。"
萧逸尘眸色微动，这个构想与兵部呈上的龟甲船图纸不谋而合。他正要开口，桅杆瞭望台突然传来嘶吼："漩涡！右满舵！"
整艘船剧烈倾斜，林悦抓住缆绳才没被甩出去。浑浊的江水中浮出无数苍青色圆木，每根都绑着寒光凛凛的倒刺。这不是天灾，是精心设计的杀人阵。
"保护殿下！"侍卫长挥刀砍断飞来的铁蒺藜，金属相撞的火星点燃了雾霭。二十道黑影踏着浮木逼近，柳叶刀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蓝，分明是淬了剧毒。
萧逸尘把林悦推进舱室前，她瞥见他袖中滑出的半枚玉珏——与柳清风那枚缺口完全吻合。箭矢破空声打断思绪，她摸向腰间挎包：防狼喷雾、瑞士军刀、还有那支总随身携带的激光笔。
"待着别动。"萧逸尘反手斩落三支弩箭，剑锋在雾气中划出冷月般的弧光。林悦却从舱窗翻了出去，现代攀岩技巧让她像壁虎般贴住船体外壳。当刺客的刀锋即将劈中萧逸尘后背时，她按下防狼喷雾。
"闭眼！"辛辣的雾气在江风里炸开，刺客捂着脸惨叫坠江。萧逸尘趁机挑飞两人咽喉，鲜血喷溅在他玉白的下颌，竟显出几分妖异的俊美。
"小心水下！"林悦突然大喊。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整艘船开始打转。她想起物理课学的角动量守恒，抄起斧头砍断侧舷绳索——原本用于固定货箱的麻绳坠入江中，船体旋转速度果然减缓。
萧逸尘深深看她一眼，剑气如虹贯穿偷袭者的心脏。此时浓雾中忽然飘来竹笛声，刺客们闻声急退，临走前却向底舱投入燃烧的陶罐。
"是火油！"船工尖叫着四处奔逃。林悦冲进厨房，抄起装满绿豆的木桶泼向火焰。豆类富含的植物蛋白遇热迅速碳化，竟然形成隔绝层暂时压制了火势。
"去船尾！"萧逸尘拽着她跃上舵台。整艘船已开始倾斜，他挥剑砍断主桅绳索，沉重的桅杆倒下时恰好架在两岸礁石之间，形成临时桥梁。
林悦却盯着他血流如注的左臂："你中毒了！"伤口泛着紫黑的脉络，分明是箭毒木的毒素。她扯下发带扎紧他上臂动脉，转头对侍卫喊："快找半边莲！潮湿岩石缝里生长的五瓣蓝花！"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支淬毒袖箭正瞄准萧逸尘的后心。林悦在最后关头扑过去，箭头擦着她锁骨划过，火辣辣的疼痛反倒让她清醒。她摸出激光笔对准刺客眼睛，强烈的绿光让对方瞬间失明。
"抓紧我！"萧逸尘揽住她的腰跃上桅杆。断裂的木材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悦突然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毒素正在侵蚀心脉。
他们跌进芦苇荡时，晨露浸透了衣衫。萧逸尘意识开始模糊，却死死攥着玉珏："去扬州...找刺史..."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林悦撕开他衣袖，用瑞士军刀在伤口划十字。毒血滴在芦苇叶上滋滋作响，她吸出几口毒液吐掉，满嘴都是铁锈味。当半边莲终于被找来时，她的手已经抖得捏不住草药。
"得罪了。"她扯开萧逸尘的衣襟，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他伤口。男子精壮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一道陈年箭疤横贯左胸，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暮色四合时，萧逸尘的体温终于下降。林悦正用芭蕉叶取水，忽然听见芦苇丛中传来金铁交鸣声。她握紧防狼喷雾潜行过去，却见柳清风正独战五名黑衣人。
他玄色大氅被割裂数道，露出内衬的银丝软甲。最惊险时，一柄弯刀几乎贴着他咽喉划过，他却反手用剑柄击碎对方喉骨。月光照亮他侧脸时，林悦看见那道与萧逸尘如出一辙的剑眉。
"姑娘看够了？"柳清风突然转头，染血的面容绽出笑意。最后一个刺客倒下时，他剑尖挑开那人衣襟，露出胸口的狼头刺青——北狄死士的标记。
林悦从藏身处走出："他们为何追杀你？"
"因为我发现了这个。"柳清风抛来一枚青铜虎符，内侧刻着大盛兵部的莲花纹，"有趣的是，本该在兵部库房的调兵信物，居然出现在私盐贩子手里。"
他突然逼近一步，带着松烟气息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更巧的是，姑娘救的那位贵人，三日前刚接管江淮盐务。"
林悦后背渗出冷汗，面上却镇定自若："柳大侠不妨直言。"
"我要见萧逸尘。"他晃了晃半枚玉珏，"用这个换他手里的另半块，事关北疆三十万百姓性命。"
当他们回到藏身处时，萧逸尘已经苏醒。他目光触及柳清风手中玉珏的刹那，剑气陡然暴涨："天机阁的走狗也敢现身？"
"殿下不妨看看这个。"柳清风甩出虎符，萧逸尘接住时瞳孔骤缩。林悦注意到两人持剑的手势完全对称，仿佛镜中倒影。
"三年前幽州军饷贪墨案，兵部记录的虎符编号是玄字七十九。"柳清风剑尖在地上划出深深沟壑，"而这枚是黄字十三——先帝赐给靖北王的特殊序列。"
萧逸尘指节发白，他突然扯开柳清风的衣领。月光下，两人颈间各悬着半枚玉珏，裂痕处隐隐有血丝流动，仿佛某种共生体。
"你是...云深？"萧逸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那个本该死在冷宫大火里的..."
柳清风突然收剑入鞘，笑声比夜风还冷："现在我是九嶷山柳清风，来和殿下做笔交易——用虎符换你彻查盐铁司。"
林悦默默退到火堆旁，拨弄着噼啪作响的柴薪。她颈间的陨石项链突然发烫，恍惚间看到幻象：两个男童在琉璃宫室里拼合玉珏，窗外漫天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