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夜,明面上是市三中的学生。但暗地里,是宏宇的三级干事。
今天下午,按照计划,我要前往东苼路上的口袋公园,撕裂那里脆弱的空间,使用接收器将灵气导入“玊”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赶在国安局的人发现前离开。
在提防国安局来人的过程中,我却遇到了不在计划之中的状况。
一位入世的妖族人赶来,她对我私自开启裂隙的行为似乎很是愤怒。
我不太理解。
也许是我表达的不太好,但“自然有人会来处理。”那确实是我的想法。
嗯,会有人善后的。
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干的事情,然后站在旁边当观众,不就行了么。
也许是我那不负责任的风凉话,也许是我看到站在她身后才刚执灵的男生。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的……
很不是滋味。
人与妖之间尚能相处如此,而自己……
不过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她提起剑就向我冲来。
本来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战斗,却没想到她的战斗技巧如此老练。
甚至她的各种攻击都在刻意避免伤害我。
为什么。
我真的很想问。为什么要这样。
我恼怒,我不甘。
我,无能为力。
明明我对她如此恶意……
明明我要等待“玊”充能完成……
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天生的蠢材。”
那记忆又一次涌来。那厌恶的眼神我忘不了。
当铁钉在手中断裂那刻,我就知道一切该结束了。
坦然地丢下铁钉,我放弃了抵抗,这已经没有意义。
我做好了被殴打的准备,然而她连胜利后的嘲讽也没有。她只是自顾自地封印裂隙,完全没有再看向我。
看着裂隙在我面前被关闭。我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在面对同一事物都会产生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她对我刀兵相向,并不不是出于厌恶么?
“玊”只充能了89%。
无论如何,我又搞砸了。
我搞砸的事还少么?
看着她与青年打打闹闹,奔跑在街道上,我才发现她幻化模样有些眼熟。
她就是今天上午在地铁口东张西望,迷茫不知所措的那个女孩。
这记忆像是一记重锤,砸得我瞬时耳鸣。站在原地,我感到迷茫。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像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蓝发少女迷茫地走在路上。太阳西垂,昏暗的光芒被黑夜笼罩。
哪怕城市的光污染足以将黑暗中的楼房照亮,但它似乎忽略了这片小巷。
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大雨后泥土的气味让人得以感觉自己存在。
在地表泥泞中放线菌单纯的没有想法,他们要抓住大雨后湿润的环境快速繁殖,而后在大旱中变为孢子休眠。
他们丝毫不想到自己会为人类带来什么困扰与思考,这些都超越了它们的小小世界。
洛夜只能凭借记忆中的路径,机械地移动着,像是一条孤独的鲨鱼,在深海区闻着猎物的血腥味,摇拽着鱼鳍。
终于,她游到一扇门扉旁。
像是感应到她的到来,木门打开,伴随着合页特有的吱呀声。洛夜浑浑噩噩走入宏宇分部。
门被空气推动,缓缓合上。一柄孤灯亮起,微弱照亮这房间。
一人已在黑暗中等待许久,在洛夜进门那刻便举起左手。
“我的孩子,你做的很好。”
被收纳的玉漂浮空中,被他纳于左手中,他注视着水晶在手中的沉浮,满意地合拢左手。
玊振动一下,像是被水波拍打,闪烁着光芒,在没有灯光的大堂中明灭。
向洛夜看去,中年一眼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怎么了?”
感受到那严厉的目光袭来,洛夜颤抖了一下身子,而后以沉默回应。
中年男子的眼神难以捉摸,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的心乱了。”
洛夜没有说话,而是垂下头。
“你在想些什么?”
还是沉默。
中年人叹息一声,没有诘难她。
“去吧,参加复训。”
洛夜点点头,接过写着培训地点和参加复训人员的名单。
只是看了一眼,她平静的面容就带上一丝古怪,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嗯?”
中年男子又一次看向洛夜。
“能把我调到下一次复训吗?”
面对洛夜的请求,中年男子只是看着洛夜的眼睛,眼神告诉她,这个决定毋庸置疑。
“芰荷。”
男子左手捧着玊,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像是索求信徒的虔诚供养。
身后昏暗的烛火倒悬,他像极了右手拿着十字架的神父。漆黑的影子在粗糙的地面上被拉的极长。
油腻的光明在地面上爬行,贪婪的黑暗企图侵蚀白墙。
就在这闭塞而压抑的空间之内,幽邃的话语忽明忽暗。
“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
“你们是城,既被黑暗攻击,不可让它迷了眼。
洛夜如顺从的羔羊,仰起头,露出自己如天鹅雪白的脖颈。她将右手抚至肩胛处,那里的肌肤正微微蠕动。
一道皮肤上微不可见的划痕悄然展开,皮下的血肉暴露于空气之中。
如胶质的惨白色扁平生物正在她的脖颈中栖息。
它痉挛着蠕动着,分泌着粘稠的透明液体,抽搐的肢体上,头部的利齿稀散分布,正狠命刺入粉红的肌肉组织之中。
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它松开参差不齐的牙齿,膨胀着自己的身躯,滑动着,将自己的一部分暴露在外界。像一条蛆,四处探触,企图找到落脚点。
它被洛夜抓住,顺从地趴在她手心。一丝黏液从脖颈上的孔洞连至芰荷之上。
洛夜抚摸皮肤上的裂隙,在指头的触碰下,两片肌肤开始粘连。不过一会儿,便看不出肌肤原来有过伤疤。
洛夜的气息开始衰弱。却毫不犹豫地将芰荷抽出。
芰荷迷茫地瘫在手心中,时不时蠕动着,尝试钻入洛夜的手心。
中年看向它的眼神是那么的欣赏,就像这是一枚完美到无与伦比的金币。
不,这只是一枚金币,它更象征权利,这是能赋予人力量的圣器。
这是世人造的物,能与天然所抗衡。
天使并不貌美,生着四翼蔽体,扭曲着肉块,里外布满眼睛。却引领人,是和善的象征。
芰荷也是如此,它是人造的物品,却却赋人力量以抗争。
落在中年手中,芰荷再蠕动,像是回到温暖的巢穴,不再四处探望,缩成一团。
洛夜已离开宏宇。中年却仍望着手中的芰荷。
夜已深,珠颈斑鸠“故孤固”声于黑夜中回响。
这家小院隔壁正是一个落魄的教堂。灰红色的十字缠绕着藤蔓,从墙体爬上支架,枝蔓指向天空。
教堂大门微微掩闭,却再没人来此恭候福音。蜘蛛网将两扇门缝合。这里成了小动物的天堂。
无人的讲台上,一本翻开一半的《马太福音》上布满灰尘,油墨已被阳光照射褪色,只能勉强看清半句话。
“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