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如同一道被巨神之斧劈开的伤痕,横亘在荒原尽头。两侧岩壁高耸入云,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是某种古老巨兽的呼吸器官。风从峡谷深处呼啸而出,裹挟着猩红色的砂砾,在岩壁上刮擦出尖锐的呜咽声,仿佛无数亡魂在低声啜泣。
艾拉站在峡谷入口,抬头望向那歪斜的石碑。碑文早已被风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道深刻的刻痕,像是巨兽的爪印,又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残片。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的痕迹,黑焰在绷带下不安地跳动——三天前的噩梦仍黏在记忆里:她看见自己左手的火焰吞噬了洛坎的背影,而他的剑柄上挂着她编的褪色剑穗。
“戴好这个。”洛坎将浸了药水的面巾系在她耳后,药草涩味刺得她眼眶发酸。他总在危险逼近时流露出一种紧绷的温柔,像护住幼崽的狼王用獠牙轻衔住后颈皮肉。
“我们得尽早穿过这里,去光明教会的地域。”
峡谷深处传来琉璃碰撞的脆响,猩红砂砾随旋风卷起,在岩壁上刮擦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她想起牧羊人死去的羊,那对琥珀色的犄角折断时,也发出过类似的碎裂声。艾拉突然踉跄——砂砾擦过她裸露的手腕,留下细小的血痕。右手的生命之力本能地涌动,伤口却绽开一丛苍白玫瑰。洛坎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尖金芒闪过,花朵瞬间焦黑成灰
“别让力量溢出皮肤。”他碾碎最后一瓣灰烬,声音低得像在压抑咳嗽,“这里曾是欲望之神和光明神作对时留下的试炼场。”
艾拉望向岩壁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穴都嵌着一具风干的骸骨。一具尸骸的指骨间缠绕着水晶藤蔓,藤尖开出永不凋零的蓝玫瑰——那是曾经因痴迷永生而疯癫的大祭司;另一具骸骨的胸腔里塞满金币,金箔从肋骨缝隙溢出,在月光下泛着糜烂的光泽。
“祂把试炼者的执念种成了标本。”洛坎的剑鞘扫过岩壁,蓝玫瑰骤然碎裂,露出藏在花芯的骷髅头,“希望那尊神明留在这里的“玩具”已经失去了活力。”
不出意外的,艾拉左手的黑焰突然窜上小臂,灼得绷带嘶嘶作响。
艾拉听见无数细碎的呢喃。骸骨们的嘴唇明明早已风化,可那些声音正顺着黑焰钻进她的太阳穴——
“欢迎光临欲望的牢笼。”
“他们……在说话?”
琉璃碎片毫无征兆地铺满地面。艾拉弯腰拾起一片青蓝色残镜明明,镜中浮现她穿着粗布裙在集市挑选苹果的画面——没有黑焰缠绕的手,没有逸散的生命气息,只有暖阳下睫毛沾染的面粉碎屑。
镜中那个挑选苹果的“自己”正把果核抛向空中,雀斑在鼻梁上跳动着细碎的金光——那是她七岁那年偷溜去边境小镇的记忆。幻象中的苹果香气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粗布裙摆扫过小腿的刺痒,商贩吆喝声混着烤栗子的焦香涌来。
“这才是你真正渴望的,对吧?”
镜中少女忽然转头,瞳孔里旋转着未知的神纹。艾拉猛地缩手,琉璃边缘割破食指,血珠滴落时镜面泛起涟漪,苹果摊与人群如退潮般消失,只剩满地碎镜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退下!”洛坎的剑风扫过,碎片炸裂成雾。雾气中传来轻佻的笑声,琉璃重新凝聚成一座镜面宫殿。
“看来我们逃不开了,”洛坎回看来时的入口,却发现来路早已消失不见,“放松一点,艾拉。祂会读取你的记忆,来诱发你心底的欲望,你只需直面那场虚幻的梦即可。”
洛坎故作轻松地轻轻拍了拍艾拉的肩膀,示意她跟紧自己,步入那座由琉璃碎片构成的宫殿之中。
宫殿琉璃门开启的瞬间,艾拉的左脚像踩进沼泽。无数镜中画面涌入脑海:五岁生日时洛坎用剑尖雕出冰玫瑰,却在递给她时因黑焰失控而融化;十二岁暴雨夜他浑身湿透背回中毒的自己,草药篓里混着被撕碎的预言卷轴残页。
左手的黑焰突然化绳索将她拽向左侧镜面,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少女,而是高坐于骸骨王座的女神,脚下跪拜着双眼空洞的洛坎。
“这才是你心底的构图,不是吗?”镜中的女神抚摸着“艾拉”指尖跳动的黑焰,“掌控绝对力量,连那让神明坠落的侵蚀都要向你臣服。”
真实的艾拉猛地后退,后背却撞上另一面镜子。这次镜中是白发苍苍的洛坎,正将匕首刺进她的心脏,血溅在预言卷轴上形成一行新字:
“错误答案需要修正。”
“低劣的幻觉。”洛坎挥剑斩向镜面,剑刃却被琉璃卡住。无数镜中同时响起女神的嗤笑:
“顽固的老家伙,你难道不想看看自己最诚实的欲望?”
所有镜子突然映出同一幅画面——艾拉安静地睡在冰棺里,双手交叠如普通少女。洛坎的剑咣当落地。
“只要把她永远封在这里,世界或许就是另一幅模样哦?”女神的声音甜如毒蜜,“你知道预言是可以篡改的,就像你当年撕掉卷轴最后一页……”
“闭嘴!”洛坎的咆哮震碎了四周的镜子,但更多镜子从裂缝中滋生。艾拉怔怔地看着冰棺幻象,左手黑焰不受控地灼烧起来——她终于明白洛坎总在深夜摩挲的残破卷轴,为何永远停在“艾拉终将”四个字后便戛然而止。
“让我看看你的挣扎吧。”女神幻想兴奋地低语。宫殿地面化作沼泽,艾拉被黑焰与流光同时拉扯:右半身陷入开满鲜花的泥潭,左半身坠向岩浆翻涌的深渊。
“选择一种力量,就能获得对应的幸福——”
鲜花沼泽里浮现她与洛坎隐居山林的日常;
岩浆深处却闪烁着万人朝拜的辉煌神座。
艾拉的胃部绞紧。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场高烧,洛坎用绷带捆住她暴走的左手,彻夜吟唱古老的镇魂哥。月光下他颤抖的尾音像断裂的琴弦,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总是挺直脊背的男人也会害怕。
她突然停止了挣扎,任由沼泽淹没脖颈,岩浆灼烧发梢,却在两种力量交汇的临界点露出微笑:“您错了。”
她的双瞳同时亮起神纹,黑焰与流光螺旋交织,形成的飓风撕碎了所有镜子。宫殿崩塌成一场琉璃雨,艾拉踏着坠落的镜片走向洛坎,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冰晶足迹:
“我确实渴望平凡,也偶尔羡慕你拥有的力量。”她握住洛坎颤抖的手,将他掌心的卷轴残页按在自己心口,“但我最想要的,是和你一起找到第三条路。”
【终幕】
欲望之神的笑声随镜廊消散。月光穿过峡谷裂隙,照亮洛坎脚边一枚完好无损的琉璃——镜中映着少年时的他跪在生命神殿,掌心拖着神赐的圣徽。
“这是你年轻的样子?”艾拉拾起碎片,看见年轻洛坎穿过无数磨难,找到了荆棘中的自己。
他沉默着将剑穗系回她腕间,褪色的红绳缠住新旧灼痕。他突然来了兴致:“是不是很帅?。”
峡谷出口的晨雾中,一缕紫罗兰色流光悄然钻入艾拉的行囊——那是女神的残片,正轻声呢喃着下一场试炼的邀约。
......
欲望之神
年龄:未知
神名:未知
欲望之神是最早诞生的古神之一,执掌“欲望”与“渴求”的权柄。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善恶之神,而是将欲望视为一种纯粹的力量——既能孕育希望,也能催生毁灭。传说祂的本体是一面永不破碎的琉璃镜,镜中映照着众生心底最真实的渴望,无论是崇高的理想,还是卑劣的贪念。
祂常以少女形象示人,紫罗兰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缀满细碎的琉璃珠,每一颗都映照着某个灵魂的欲望碎片。祂的双瞳如同深渊,左眼流转着璀璨的金光,象征“创造之欲”;右眼则弥漫着幽暗的紫雾,代表“毁灭之欲”。祂的衣裙由无数镜面拼接而成,行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低语着无数未竟的梦想
祂热衷于设下试炼,引诱凡人直面内心的欲望。祂的试炼场遍布世界各地,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与光明神作对时留下的“镜廊峡谷”。试炼者若能通过考验,将获得实现愿望的力量;若失败,则会被种成骸骨标本,永远陈列在祂的琉璃宫殿中。
祂既不偏袒光明,也不倾向黑暗。祂认为欲望是推动世界运转的原动力,无论是英雄的牺牲,还是暴君的野心,都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渴求。祂的存在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的复杂与矛盾。
尽管执掌欲望权柄,洛希曦自身却饱受“无法满足”的诅咒。祂的琉璃镜本体永远映照着别人的渴望,却无法映出祂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