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直都拿来写拍摄计划和工作分配的白板，现在被我写上了作战计划。
“咳咳，本着不耽误拍摄工作、速战速决的想法，我们先来一次对谈吧。”
如果能依靠嘴遁把事情解决的话，总比上升到其他层面解决要强得多。
“我有问题，阿晓司令官！”
晴岚高举着右手。
“请说，耀晴岚下士。”
“我要求跟阿晓一起去！”
“驳回。”
“诶？！为啥啊？”
“是嘴遁、话疗，又不是打团，有我和雨桐就够了。”
晴岚明显地“哼”了一声，瘫在椅子上。
“那阿晓，咱们要是失败了该怎么办，我妈恐怕没那么容易动摇。”
“还没想。”
“哈？”
“还没想。”
会议室陷入了恰到好处的沉默。
“晓辈虽然看上去成熟，但实则徒有匹夫之勇啊。”
这毕竟是头一回跟大人对抗，第一次打这么穷的仗，我敢站上去就已经很勇敢了好吧，还不夸夸我！
“虽然……虽然我目前还没想到有什么后备计划，但是打感情牌这一点是核心。”
“那……晓打算怎么说服阿姨呢？”
“哼哼，汐语未免太小看我了，这我当然准备了。”
现在的立场是雨桐母亲在阻拦雨桐追梦，如果抓住这点站稳脚跟，在道德的制高点施压的话，只要我们不失去先手优势，就一定会赢。
会议开了没多久，刚刚敲定好的作战就要实施。
戏剧部一帮人来到了雨桐家附近的小健身园，而根据雨桐的情报来看，最近一段时间雨桐母亲都会比平时提早一小时回家。
而这一小时，就是此次战役的关键。
“阿晓……”
在我打算跟着雨桐进到公寓楼里之前，晴岚握住了我的手。
“阿晓，拜托你了，把雨桐带回来。”
“放心吧，戏剧部的贼船没那么容易下的。”
进到室内，坐在客厅里，雨桐母亲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家。
不过雨桐也并没有趁着这段时间，和我聊点什么作战计划之类的。
“阿晓，对朋友总是这么尽心尽力呢。”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一般来说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都参与到朋友的家事里了。”
“因为…因为雨桐那时看起来很难过，像雨桐这么热爱表演的人，离开戏剧部一定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真是老好人啊，当初晴岚跟我吹你的时候我还觉得玄乎呢，平常话也不多，感觉班级存在感都不怎么高，却会帮别人那么大的事。”
“老好人啊，我老好人之前还挺自私的，现在只是想着……试着去爱别人。”
“喔……突然感觉话题变得好严肃。”
“或许是我说得太过，但我其实就是在试着为了别人而‘使用’自己，试着……当一个优秀的朋友。”
雨桐轻笑了下，端起茶杯。
“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阿晓在为了我‘使用自己’……试着在‘爱’我？”
总觉得雨桐的话有些暧昧，但顺着我的逻辑来说又没什么问题。
“别把话说得那么暧昧，虽然感觉没什么错，但总觉得怪怪的。”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雨桐却轻笑着，还不忘问我茶好不好喝。
本来临战我还是有些紧张的，现在让雨桐这么一闹，似乎也轻松不少。
而正当我稍稍放松下来后，玄关传来了关门声。
“妈，回来啦？”
“嗯……唉……今天累死……”
雨桐母亲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食指探到高跟鞋里，已经脱了一半，却因为看到我愣住了。
“阿姨好，我是雨桐的同……朋友，我叫韩晓。”
我能感觉到，仅仅一瞬，阿姨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戒备，但随即立刻就藏了起来。
“哦~是朋友啊，雨桐也老长时间没有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了……韩晓，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是……”
“是大礼堂演拉山德的那个少年吧，演技很不错哦。”
“啊……嗯，谢谢夸奖。”
即使我这个外人还在，雨桐母亲也是一副随性的样子，看来到底跟雨桐是母女，有些习惯真的像啊。
她随手把包丢在沙发上，脱下的西装也搭在沙发靠背上，穿着拖鞋在室内“啪嗒啪嗒”地走着。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防备，但或许是我过于神经质，我总觉得雨桐母亲在偷偷观察我。
像是临战前观察对手的破绽一样，带着含蓄的敌意。
“雨桐最近在学校都还好吧？”
“嗯，都还好，甚至因为没有社团活动，感觉她都有点闲得无聊了。”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这个成年人，对付这个在话术里都透露着别有所指的人，我必须全神贯注。
“这样啊……真的很闲的话，雨桐可以去试试学生会啊，又能锻炼自己，还能获得光辉的履历。”
“可能雨桐不太习惯这类工作吧……总觉得比起管别人，她更擅长和别人打成一片，哈哈哈……”
“是啊，雨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再清楚不过了……”
已经暴露了，甚至可以说，在阿姨认出我是戏剧部的韩晓的那一瞬间，我们的计划就已经暴露了。
但没有关系，我的道德感情牌哪怕暴露，也依旧能发挥原有的威力。
“那个……阿姨，关于雨桐的事，我想和您谈谈。”
雨桐吃了一惊，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直接的表达来意，但在此时此刻已经把目的暴露无遗的现在，再多的掩饰和旁敲侧击都是无用功。
“雨桐，先去写作业吧，一会吃饭。”
“妈……其实那个……阿晓他……”
“雨桐，听话。”
威压最沉重的话语往往都是平静的语气，雨桐看了看我，我则回过头，会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目送她回到房间。
“您其实不希望雨桐继续呆在戏剧部，对么？”
“是的，孩子，如果你们也想把这个当成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的话，我劝你们也尽早放弃。”
“为什么，作为看着雨桐长大的亲人，您应该最理解雨桐对表演有多么热爱。 ”
雨桐母亲洗菜的手并没有停下，我也无法从语气中读出她的情绪。
“正因为是亲人，所以我才不希望雨桐吃那种苦，遭受那种事……”
“您曾经的那件事我深表遗憾，但这一定会发生在雨桐身上吗？雨桐明明那么热爱表演，您真的要因为这样一个‘概率事件’就阻挠雨桐的梦想吗？”
“你竟然知道啊……哪怕只是概率事件，我也不希望我女儿去赌。”
雨桐母亲的手停住了，因为情绪激动，肩膀在微微颤抖。
这不难理解，父母心是这样的……
“你就这么希望雨桐回去吗？你难道不认为雨桐会把这个当成她的事业吗？你不明白她真的走上这条路会面对什么吗？”
雨桐母亲情绪很快冷静下来，但一连串的发问我也都能明白。
“雨桐不是小孩子，她对自己想做的事有足够成熟的认知，她有追梦的觉悟……”
“一股脑儿地追梦能养得活她吗？能让她不会那么痛苦的活着吗？”
站不住脚了……我们的立场都很片面，但我的情感却不及阿姨，这场针锋相对的“自私”的辩论，我会输……
“你一个劲儿地劝雨桐去追梦，但你有为她的将来考虑过吗？”
这一记发问，声音不大但振聋发聩……
我……好像真的没有想过……我如果劝雨桐……继续追梦的话，那她真的过得不好的话……
不……不对……我怎么被绕进去了……
雨桐已经做好追梦的决定，她才不需要我去为她的人生负责。
因为雨桐是个强大的人，强大到她能亲口告诉我她能顶着未来的重压继续追梦。
“而且……而且你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有立场来谈雨桐的梦想？”
很简单……我们是朋友，是在戏剧部同享乐共患难的同伴……
“因为我是雨桐的男主角！”
唯有这句话，我可以中气十足地喊出来。
“哈？你说什么？”
“我是她的男主角，既然她已经做好了追梦的觉悟，那我就会去帮她。”
“幼稚……你……”
“您难道不相信雨桐会有成功的未来吗？我一直坚信雨桐会成功的，现在不像当年，或许在未来她会遇到很多困难和坎坷，但她不仅仅有她自己。”
雨桐母亲沉默了很久，水龙头就这么开着，汩汩的水流让我有些心疼。
雨桐母亲关上了水龙头，总算是转过身来看着我，她似乎有股泪意含在眼眶里。
“你想说什么？你会一直陪着她？”
“我们都会的。”
雨桐母亲长叹一口气：“哈……只是这样的保证么？”
“但我觉得，不论是对于雨桐来说，还是对于您来说，都是足够分量的保证。雨桐和您一样，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雨桐母亲稍稍愣住了，似乎在思考我的话中连我都没意识到的真意。
“您当初遇到过的窘境，我们不会再让它重蹈覆辙。”
悲伤、无奈、哀悯爬上了她的脸庞，她用自认为我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
“如果我也有支持我的人的话……”
“支持？”
“唉……什么也没说，哼，我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你的，至少等你真的有能力的那天，再来找我谈吧。”
嗯？交给我？原来让雨桐去追梦，对于阿姨来说就意味着和女儿分别吗？
“这不是在聊雨桐的梦想吗，怎么还有我的……”
“嗯？你什么意思？”
等等吧，好像说错话了，阿姨现在的这个眼神似乎是要弄死我，我还是顺着说吧。
“没有……那个，我会努力的！努力…呃……努力让您看到希望的！”
“如果身边能有个可以支持她、保护她的人在…就像她爸爸那样…那未来哪怕再困难，也能……”
似乎是觉得下意识说些自己的悲伤过往有些不好，于是雨桐母亲连忙摆了摆手，试图驱散压抑的氛围。
“好好努力吧，如果你成气候的话，我或许就可以放下心让雨桐去追梦了。”
“呃……嗯！我会好好努力的！争取成为……成为能让您放心的人！”
雨桐母亲又欣慰地笑了，和那时因为不想让雨桐独自追梦的她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看来，只要能让阿姨明白，雨桐将来哪怕遇到困难也不会有事这一点就行了。
这次的作战，应该算是成功的吧。
“留下来吃晚饭吗？”
“还是不了吧，我没和家里说要晚太多，所以……”
“哼哼…还挺顾家的，这一点算你合格吧。”
“呃……嗯，谢谢夸奖。”
虽然开头的立场交锋有些压抑，但最后能像现在这样轻松收场真是太好了。
说到底，只要让雨桐母亲明白，雨桐的未来最低也不会是雨桐母亲那种悲剧，就已经成功了。
站在下楼的电梯里，我不禁感叹。
“原来没有多大事啊，真是吓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