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为蒂娜服药的最后一天,在她将最后一点药给咽下后,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双手却迟迟没松开,脸上有些怅然若失。
医生试着叫了她,听到声音后的蒂娜却神秘兮兮地溜到他耳边:
“今天请陪我到城内玩最后一次。”
“不和女仆一起吗?”
“亚莉克希亚在一起太正式了,你也不喜欢吧。”
“会被骂哦。”
“没关系,明天就没人敢教训我了。”
“嘛……毕竟是最后一天了,稍微陪下你也可以。”
今天之后,只要等到莎乐回来,血族之行也就宣告结束,医生略微考虑便点头同意,毕竟他也再不能帮上更多的忙。
“那约好了!趁亚莉克希亚不注意的时候我会过来的。”
“好,我等着你。”
一等就到了午饭之后,从阳台看出去的天空灰蒙蒙地连成一片,显得安详又神秘,阳光被遮挡在云层之外,或许加冕仪式时会是个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一段时间后,敲门声适时响起,一身白色长裙的蒂娜站在外面,手腕上系着那条五个多银币的便宜水晶手链,脖子上挂着一条与手链不在一个档次的宝石项链,看起来像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医生,久等了,出发吧。”
“哦,我把月零叫上。”
三人走在宽阔的街道边,两前一后,医生默默跟在后边,看着前方两人,月零被蒂娜强行挽着手,看起来很开心,而被挽手的一方仍未习惯对方的开朗,仍时不时投来求助的目光。
今天的路线很随意,仿佛晚饭后夕阳下的散步,直到快结束时蒂娜才提出要求,想去东方向的市场。
“那里的市场暂时关闭了,我几天前去过。”
医生说的是去见莱昂内尔那天,当时市场上就空无一人,兽主的威胁把那一带变成了临时的军事营地。不止市场,连靠近城墙一带的居民也被暂时安置到别处。
“没人的市场?我想去看看!”
蒂娜兴致不减反增,一个人跑到了前面,被留在后面的两人见状只能赶紧跟上去。
平时拥挤此时空旷的街道让蒂娜既陌生又有些兴奋,两旁紧密而高大的仓库把气氛衬托得更加安静。
在三人一直深入到能远远看见白色城墙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又暗了一些,飘落的雨滴落到蒂娜鼻尖,她停下脚步,用指尖抹掉水珠,抬头看向天空。
“下雨了,蒂娜,回去吧。要是着凉就不止挨骂这么简单了。”
“嗯,亚莉克希亚会哭出来的。”
医生走到蒂娜身后,然而月零却突然一脸紧张地抓住他上臂衣服,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城墙之外。
雨点越落越大,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在膨胀,刹那后一声响亮悠长的狼嚎将一时凝滞的空气打破,紧接着是更小更多的群狼回应之声。
心中的紧迫感让他顾不得那么多,牵起蒂娜的手立刻转身奔向王宫的方向,然而还没跑几步,就从远处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爆裂声,数块越过身旁的白色碎石嵌进街道两旁的砖墙,发出巨大的声响。
此时的东城门连带两侧的城墙都不见了踪影,空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射出的残骸将周围变成了一个半圆的废墟。一头身长近二十米的巨大白狼踏足于废墟之上,在它身后被烟雨和灰尘遮掩的缺口处,以百数计的狼群逐渐显出身影,每一头都是寻常狼大小的两倍。
随后群狼如同决堤的大坝,气势汹汹地灌入城内,而此时医生拉着蒂娜的手才跑出不过几十米,便听到身后似水下炸雷一样沉闷的脚步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
数息之后,周围光线一暗,巨大的白狼越过三人头顶,庞大的躯体轻盈落地,他止住脚步,呼吸一时停滞,硕大的狼头已尽在咫尺,在对方那如墨般的漆黑兽瞳中,清晰倒映出他与蒂娜的上半身。
医生感觉全身肌肉在颤抖,心脏跳动着猛烈撞击胸膛,身体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一道淡金色的刀光斩过,兽主偏头躲开,四足略微用力向后跳开,地上只留下四个凹坑与刀光斩出的极深裂隙,裂隙一直从街道中心斜着蔓延至旁边的建筑。
月零双手紧握木刀的刀柄,把另外两人护在身后,脸色凝重,身体周遭似乎有气场萦绕,帮她弹开雨滴,托起发丝与袖摆。
拉开距离的白狼有些警惕地望向这边,但既未呲牙又未摆出架势,彰显出一种王者的从容。
“医生,很危险。”
“不要勉强,只要拖些时间就好,莱昂内尔会过来的。”
“我知道了。”
数秒的交谈结束后,兽主发动了下一波进攻,它冲上前来,巨大厚实的狼爪踏下,但被月零用横在胸前的刀刃迎上,挡到另一侧,同时双手向上一提,用刀柄撞在兽主咬下来的下颌处,使狼头偏向另一处,巧妙地化解了这波攻势。
此时白狼毫无遮挡的颈部露出,月零就着现在的姿势,双手紧握,把刀尖从左下甩到右上,淡金色的刀光再出,然而白狼身体低伏,让斩击贴着毛皮擦过,四足用力再次后撤,落地时巨大的身体压垮一排房屋。
房屋残垣处狼尾扫过,砖石碎屑带着破风声袭来,但未至身前轨迹便被改变,使攻击落了空,蒂娜向前伸出的左手让医生知道是她的魔法起了效。
兽主没有趁机进攻,又开始短暂的对峙,他感觉对方盯着自己,不对,应该是自己旁边的蒂娜,电光火石间,密集的信息从他脑内闪过:
“那头狼一直盯着城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入冬之时巡礼圣域,意为王位的继承者,即珂莉丝寻求赐福。"
而如今赐福在阴差阳错中被困于蒂娜体内。
——那头狼!兽主的目标是蒂娜!它想要吞食黄金树的赐福!
不等医生将心中的结论喊出,白狼张着嘴、呲开牙,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使身躯将雨滴撞碎成风的形状,狼目中射出的精光已经定在了蒂娜苍白的脸上。
月零想从侧面阻止,光芒在刀身上凝聚,这一击必然建功,然而意外在一瞬间发生,兽主的身躯化作一道闪电消失又出现,刀光也并未如期斩出,等他再看清时,月零已被兽主叼在半空,胸部以下的躯干被森白的利齿死死咬住,几股孱弱的血流从她腹部流出,连成线滴到湿润的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