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觉得不公平,也就是这时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心头滋生,终于在璃子不知第几次受诅咒折磨而倒地的时候,他逃走了,那天从早上到夜晚,他都再没见到她。
晚上大家一起围在篝火旁的时候,不管是谁都饿了一天,然而没人提到璃子,他们都以为她这次终于没撑下去,医生也是。然而璃子还是出现了,她一脸疲惫,手里拎着只兔子,她很抱歉的说今天只打到了这个。
璃子仍然坐到了医生身边,轻轻贴着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没问为什么今天要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弃她而去。
医生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他觉得自己也变得麻木了,就像眼前这些短命的混血种一般。
兔子很快就烤好了,是连着皮毛一起整只烤的,内脏也没去,火焰把这只生前又白又软的小生灵变成了供众人分食的焦黑尸骸,有人扯下了它的头,有人撕下了它的腿,有人挖出了它的心,它的尸体碎片被人抹进嘴里,被人沉默不语地咀嚼。
医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眼中被分尸不是兔子,而是璃子,是坐在这的每一个混血种,同时也是他自己, 他顺着篝火升起的青烟往上望去,那里的星空变成了一双狰狞骇人的大手,而大手连接着黄金树。
他知道自己内心恐惧的源头了,就是那受万人赞颂的黄金树,在世人眼中它有多伟大,此时在他心里它就有多残忍,神圣的黄金树在吞食每一个混血种的未来。
医生回过神的时候看见一只乌黑的兔腿在他眼前轻轻晃着,是璃子递过来的,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抑制的呕吐感从胃部升起,这使得他趴在地上干呕,然后在璃子担忧的目光中,他又逃走了。
他在漆黑的森林中狂奔,冷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等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就变成了虎啸狼嚎,心中的恐惧让他停不下脚步,他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追,是黄金树!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摔倒了,黄金树追了上来!
随后在森林中爆发出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强光,这光芒之中,黄金树放下的是赐福,他拾起的是诅咒,这诅咒很重,他不得不丢掉自己的一切才能勉强背负。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就是说你的动机源于对黄金树的恐惧?”莎乐很意外,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算是吧,怎么样?月零的事有想改变主意吗。”
“没有。就让她跟着你吧,叶莲那边我也会重新调查。”
“用不着,那家伙太危险了,让我自己来吧,把你卷进来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你我也不想放过她,叶莲胆敢对兽族领地内的民众出手,要是我什么表示都没有,那作为女王就失格了。”
“随你便……回去吧,我饿了。”医生想说声谢谢的,却没有说出口。
两人回到广场上的篝火圈时,多拉已经开始啃烤好的羊肉,这表示篝火晚会已经进展到了后半,璃子烤了一大堆东西放在旁边,看到医生回来的时候很自然的黏上去邀功。
医生吃着烤土豆,看到对面有人在用树枝串着一条腿肉,正往上刷着油,他感觉反胃,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什么动物的肉。
艰难咽下嘴里的土豆后,他接过璃子递来的果汁,这是酸橙榨成的汁,没加多少糖,喝起来很酸,但正合他此刻的胃口。
莎乐在另一边把月零搂在怀里,在她面前放着十几杯果酒,它们都由不同的人酿造而出。
医生看着莎乐把果酒倒进小酒杯中,当尝到满意的味道时会再倒一杯出来,让月零喝下……不,应该是强迫着让她喝下,月零在被灌酒,他直当没看见,赶紧收回目光。
一会后,原本待在月零身旁的芍药过来了,扯了扯医生的衣服袖子。
“怎么了?”
“那边……”
顺着芍药指向,他看过去,月零已经被灌醉了,莎乐把她搂在怀里,一脸疼惜。
“月零,酒好喝吗?”
“好喝~”
“那还要吗?”
“不要了……”
月零脸上都是醉红,看上去晕乎乎的,眼神迷离,脑袋也摇来晃去。莎乐扶着她的脸,用深情的目光和她对视,看上去无比温柔。
“你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我爱你……”
“那要和我一起泡澡吗?”
“泡澡……”
“要一起睡觉吗?”
“睡觉……”
莎乐把月零抱起来准备离开,不用想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医生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后背发凉,他没想到大狐狸还有这种兴趣,教会的确禁止不同种族的男女结婚生子,但同性好像没有相关规定……他脑中思潮起伏,各种各种奇怪的想象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突然芍药加大了拉他衣服的力气。
“姐姐被带走了!”
“没关系,她们要去玩游戏了,乖孩子不能去打扰哦。”
医生摸着芍药的头,完全没有去阻止莎乐的意思,但旁边的璃子反应很大。
“你在等什么,快跟过去,月零要被吃掉了!”
“姐姐要被吃掉了吗!”芍药一脸害怕。
“不不不,是开玩笑的。”医生努力安抚被吓到的小芍药,“要去你去,我去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去了!不能让大狐狸乱来,要吃也是你来吃才对!”
“重点不是这个吧!”
璃子气呼呼的跟上莎乐离开的背影,路上还踹了多拉一脚,让那坨巨大的龙身体害怕得抖了几下。
医生收回目光,把小芍药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插起一小块土豆放到她嘴边。
“要吃吗?”
“不要,我吃饱了……姐姐会没事吗?”
“不用担心,璃子和莎乐都是好人,不会出事的。”
大概吧……他也不确定。
“嗯。”
芍药放心的点点头,开始抓起一根树枝慢慢拨动烧红的炭火块,她觉得这样很有趣。
“想千雪吗?”
“想。”
“想见她吗?”
“想……但我也喜欢这里。”
“没关系,以后想来的时候还可以坐那头笨龙过来的。”
“也能把其他人带过来吗?”
“你想带谁过来?”
“千雪姐姐,还有其他人,这里有好多在救济院没见过的东西,饭也好吃,也没有坏人。”
“千雪他们现在也过得很好,那些坏人也都被赶跑了,过两天就带你去见她吧。”
“嗯!”
芍药丢掉木棍,缩进医生怀里,看起来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