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敢！求菩萨留下小的！”小家伙慌忙下拜，“小的还以为，菩萨是在说笑，故不敢僭越……”
灵吉皱眉：“出家人不打诳语，况且我在世尊发下愿，要收你为徒，你既然懂些佛法，也该知道其中分量。”
“小的愚笨，但也明白发愿的意思，怎么敢怀疑菩萨？”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是小的不明白，小的不过是只山野间的妖精，修为低下，就是打杀了，也是天经地义，菩萨又何必费尽心思，不光救下小的，还要收小的为徒？”
“果然是只有慧根的老鼠。”灵吉轻点它的额头，“可惜还不够。”
小家伙双手捂着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迷茫地看向灵吉。
它黑溜溜的小眼睛一转，立刻行五体投地之礼：“弟子拜见师父！”
灵吉摸着它焦黄色的毛皮，笑道：“你既拜我为师，为师便给你取一个法名，你通体焦黄，为师又修炼风术，你日后恐怕也要学风术一门，便叫作‘黄风子’如何？”
“好，好个黄风子！”
黄风子欣喜地吱吱叫，在灵吉的手上蹦蹦跳跳。
“你这小家伙，好不沉得出气，也难怪惊扰了世尊讲法。”灵吉笑道。
“弟子空活了五十载，如今终于有了个名字，怎不叫人欢喜？”黄风子伸出小爪子，摸着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在跟师父走前，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说来罢。”
“弟子在这灵山脚下，还有一个妹妹，求师父放我回家，让我与家妹见上一面，做个道别，好随师父修行去。”
……
……
“哥！”
黄风子一钻进洞里，就见迎面扑来一只白毛老鼠，比他还要娇小些，声音急迫：“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教和尚们捉去了。”
“小白啊，哥虽是没被捉去，可也快被捉去了，就在那如来佛祖面前。”黄风子说道。
“什么？”白毛鼠吃了一惊，焦急道，“我常劝你，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回回上那庙里耍，怎么能不被抓个现行？不过，那帮秃驴法力高强，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哎，小白，你怎么这般不敬？你哥这次能保全性命，全赖一位好心的灵吉菩萨在佛祖面前出言相救，不光如此，他还要收我做徒弟呢，给我起了个‘黄风子’的法名！”黄风子满面春光。
小白无奈道：“哥，我看你是被吓糊涂了，怎么净说些胡话呢？菩萨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收咱们这样的小妖精做徒弟？”
黄风子拍拍胸脯：“小白，我几时骗过你？你若不信，自己去洞口看一看，那菩萨就等在洞外，还是他腾云驾雾，送我过来的哩！”
小白将信将疑地爬到洞口处，伸出头去，等她缩回来时，已经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哥，外面有好大一个和尚，他还看了我一眼！”
“那就是菩萨了，怎样，我没骗你吧？”黄风子得意洋洋。
小白靠在墙壁上，喘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立刻怒冲冲地说道：“你这呆子，怎么真把人带来了！万一那些秃驴是准备将咱们一窝打尽，故意说话来骗你呢！”
黄风子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伸出漆黑的小爪子，挠着头皮：“但菩萨那么厉害，要是真想杀我们，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吗？”
小白瞪了他好一会，才叹气：“话是这样，可咱们与那菩萨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呢？”
“因为菩萨说我和他有缘。”黄风子乐呵呵地说道。
“有缘？”小白忧心忡忡，“堂堂菩萨，和咱们这样的小老鼠，又能有什么缘分呢？只怕没有好事。”
黄风子说道：“这话我也懂得，可小白你想，咱们有幸生在这灵山脚下，日夜受佛气浸染，即便如此，几十年下来，也不过初开灵智，还不能化作人形。由此可见，于我等无师无教的野妖而言，想要靠自己修行寻得长生，是何等不易！”
“若无师父传授长生法门，你我在这地洞里东躲西藏，就是万般小心，几十后，也终归黄土一抔，如此人生，又有何意义？今日，菩萨有心收为我徒，就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何况，若无菩萨搭救，我在那大雄宝殿上就要横尸当场，又怎么能与你再见？咱虽是小妖，可也懂得知恩图报，若那菩萨真有些难言之隐，哪里要用得着我的，我咬下牙，横竖给他便是了！”黄风子说得慷慨激昂。
“说什么晦气话！”小白轻哼一声，“呸呸呸！”
“只是比喻啦比喻。”黄风子憨笑，“菩萨神通广大，要我这小老鼠做什么？我身上拢总没有三两肉，就是吃了也塞菩萨的牙。”
“咱们小归小，可该有的都有，哪也不比那些大家伙差。”小白叹气，“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什么。你若非要跟着那菩萨走，一定要处处留心，见得哪里不对，就赶快跑，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不消你说，你哥我斤两不大，心眼却一点不少，只是我走了后，家里就剩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可巴不得你走了，省得我还要照顾你，以后清闲自在，好不快活！”
“说得这般寒心！”黄风子伤心道。
小白又哼了一声：“我就是说舍不得，难道你就会留下不成？”
黄风子哑口无言。
“你看。”小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算啦算啦，你这没良心的，把姊妹一个人抛下，自己不知道上哪快活……唉，我还是给你打点行李去，早点送走，好遂你的意！”
看着妹妹转身往洞里走去的瘦小背影，黄风子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孤独袭上心头。
他急切地说道：“小白，哥若学了本事，一定回来找你，到时候，咱们就不用躲躲藏藏了，哥带你去外面！”
小白没有回答。
……
“你的事好了？”
“是，多谢师父成全。”
黄风子肩挑着一根树枝，在前后挂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破布裹，站起双足，对灵吉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
灵吉看着他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玉面含笑：“不与家人多说几句么？”
“回师父，弟子家中，只有一个妹妹。”
“看你这副丧气的模样，怕是同她吵架了吧？”
“师父慧眼如炬，舍妹的确与弟子闹了几句，只是不怪她，怪我。”黄风子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