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澄怀里抱着母亲的遗物，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单薄的裙子根本不御寒。
她有点不知道该去哪里。
街角的面食店还亮着一抹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味道。
许晚澄在面食店门口停了下来，犹豫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印象里面食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以前自己和妈妈路过，她总会微笑着问自己要不要进去吃面。
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吃面了。
可是现在自己没有钱，真的一毛钱都没有。
就在她这么犹豫的时候，店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围着素色围裙的老板娘端着一碗剩汤，慢慢地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以前的许晚澄穿着华贵的衣装，老板娘的围裙看起来那么穷酸。
可是时光一转。
许晚澄现在的着装跟老板娘比起来别无二致，有人路过认为两人是母女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吴阿姨晚上好。”许晚澄轻轻弯腰。
吴阿姨的眼神先是有些错愕，紧接着目光注意到许晚澄手里的布包，说道：“房子已经被征收了？”
许晚澄点了点头。
吴阿姨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饿吗？”她问。
“咕……”许晚澄的肚子抢先一步回答。
“等我。”吴阿姨说完走进了面食店。
许晚澄站在店门口，从面前的门缝里透过暖黄色的光，宛如利刃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良久，许晚澄在晚风中站得有些瑟瑟发抖，吴阿姨终于从店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谢谢。”许晚澄的鼻子被风吹得发红。
吴阿姨没有把碗递给许晚澄，神色逐渐变得冷漠，她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怨毒的神情。
“什么女武神，也是心理变态的疯子，没有你那个身为女武神的老妈，你什么也不是。”吴阿姨恶狠狠地说，“以前你们不总是光鲜亮丽地从我家门前趾高气昂地路过吗，你老妈还不放心我家店的卫生，现在也沦落至此了啊。”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有着那种经历了许多不公对待的人特有的仇富。
她把碗丢在地上，碗在地面转了个圈，大半的汤汁都洒了出来。
“想要吃就自己吃吧。”吴阿姨有些畅快地说。
许晚澄的面色微微泛白。
这是羞辱。
吴阿姨只准备了面食和碗，没有准备筷子，显然从一开始就准备刁难她了。
“吴阿姨，你……”许晚澄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谁曾经跟她说过，当年作为花瓣盛开时，可以迎接所有人的赞美；但当你落入泥泞之中时，那些赞美过你的人同样也会来上一脚。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妈妈给自己的。
“怎么，爱吃不吃，或者，你给我钱，我能让你来店里面吃。”吴阿姨的声音尖锐地说。
许晚澄的身体颤抖，但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了下来。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女武神之子了，而是一个无法觉醒神魂，母亲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这样的人在社会中谋生都成问题。
这样的时刻以后会经常有。
许晚澄慢慢地弯下腰。
吴阿姨见许晚澄弯腰，心中充满无限的快意。
“等一下。”从许晚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许晚澄身体一震，然后转过身。
她看见一个酒红色长发的女子，女子画着浓妆，银白色的束腰背心，棕红色的皮衣只穿了一半。
女子用她那一双银色的眼睛注视着两人，眼里带着桀傲不逊的从容和几分倦态。
女子走到许晚澄的身边。
“小妹妹，你确定要在这里丢掉尊严吗？”女子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下压，发现怎么也压不下去，“看吧，你心里还是挺抗拒的吧？”
许晚澄不语。
“老板，我说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女子看着吴阿姨。
吴阿姨见女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才敢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妈做了什么事情？我这样都还算好的嘞！”
“她妈做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女子依旧咄咄逼人，“原来你们这些人也爱玩儿那该死的宿命论者？真可悲，明明自己就已经是被人标签化了的人，却还想着去标签化其他人。”
吴阿姨哑口无言，她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前半生，每次见到许晚澄生来就锦衣玉食心中总是会充满一种仇恨的感觉。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是被这样的人偷走了似的。
女子抓住许晚澄的手。
“女孩的尊严应该要卖个好价钱，一碗面可是个赔本买卖，傻妞。”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许晚澄离开。
许晚澄跟着女子走到看不见面食店的地方，她们在公交站前停了下来，已是午夜不再有班次，候车椅上有人看剩下的报纸。
“谢谢。”许晚澄今天已经说了好几个谢谢了，好像她现在只能接受别人的设施。
“没事，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女子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和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完全不同。
“也不能说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只是我没有做好迎接它们的准备，这一天早该到来的。”许晚澄叹了口气。
“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差点就这样卖掉了尊严。”女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告诉过我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我那个时候应该被拯救了的，于是我也打算拯救一个人。”
女子看向许晚澄：“你长得跟她挺像的，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自然走上去了。”
“她叫什么名字？”
“蓝雅歌。”
“……”许晚澄沉默了。
“怎么了？”见许晚澄不说话，女子问道。
“她是我妈。”许晚澄的声音艰涩。
女子也不说话了，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你既然知道我妈的名字，应该也听说过我妈的故事吧。”许晚澄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
“但我相信，她肯定有什么自己的理由。”女子补充道。
许晚澄心里有些高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也有人相信自己妈妈的。
见许晚澄的表情轻松，女子说：“看来你也不恨自己的母亲？”
“嗯。”
女子站了起来，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钱包，把里面的身份证取出来以后剩下的全部丢给了许晚澄。
“里面有五千块，你妈曾经给过我三百，现在你还欠我四千七，记得还。”女子说道。
她看了看许晚澄的脸，点了点头。
“我这里也有一份工作，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试试。以你的姿色，应该会很抢手。”女子说。
“什么工作？”许晚澄心里一动。
她现在很缺一份职业，碍于自己的身份，以及没有觉醒神魂的事实，很难找到工作。
“陪酒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