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作为将军的天赋并不高,甚至是蟠木朽株,所以抵御女真骑兵就耗费数年之久。
此战胜利后,威将军煊赫一时,但叶家军几乎不复存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终于明白了她当初在孤月下说的话。
他立于朗月清风中,对着千年古樟:愿她的家乡金瓯无缺,家家户户挂起长明灯;愿她寿终正寝,一生无挂碍;愿他战死后,有幸化为清风拂去她鬓间尘……
只是有点遗憾,他还未见过她凤冠霞帔的样子。他攥紧手中的祖传玉镯,任思念开始蔓延。
一定很美。
彼世,星燧贸迁,建筑林立,车水马龙,战争带来的伤痕正在一点儿一点儿愈合结痂。
某村迎来改善交通的良机,修路途经一棵千年老樟树。
修工队正讨论如何安全有效地锯断这棵大树时,村委会副主任带着保护古树名木的专家赶来阻止他们。
这棵古樟苍劲巍峨,冠盖百里,只要妥帖善待,应该还能活得更久。
更何况这古樟历史悠久,经历炮火而不倒,茂盛枝叶曾掩护诜诜娘子军炸死侵略者,而后逃出生天。
加上村民也持反对意见,还有百岁老人硬是说这棵树是有神性的,佑护着保家卫国的人。
修工队无可奈何,改道修路。
人群散去后,唯有副主任坐在树下乘凉。
她年纪大了,年轻时因拼命作战而留下的病根,正在啃噬她逐渐衰老的身体。唯有一双慧眼目光如炬,依稀可见她年轻时的风采。
但她患上了创伤性记忆丧失,忘记了许多事情,却还记得她结过婚,但没有人知道她丈夫去哪儿了,别人都说他死了甚至不存在。
她坐在古樟树下小憩,摸着脖子上的吊坠模模糊糊地回忆,只觉皛溔,偶有沤珠槿艳,恍若一梦华胥。直到孩童的嬉闹声惊醒了她:“看,我挖到了一只镯子!”
孩子们懂事地交给穆阙查看:一块丝帕包着一只光洁如新的玉镯,丝帕上有两行小楷。
阙阙,“丝”为“思”。我想你了。
当她看完这行字,樟树荡凉飔,丝帕骤然委顿褶皱,字迹瞬间模糊不清。
古樟树叶沙沙作响。
她怔怔地看着,记忆有豸,浃髓沦肤。
她忽然泪如雨下,声泪俱咽。
我就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
除夕夜,市里的博物馆破例为各地捐赠来的文物举办了展览,这只玉镯就在其中。
年迈的老人坐在家中,摩挲着老旧破烂的丝帕,看着窗外家家户户点起的长明灯,内心一片清明。
一阵清风吹过,老人发间的一片香樟叶被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