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易冰凝试探一语。
那气质不凡的负剑之人闻言侧头，愣了一愣后才呢喃般道：“师妹？”
他上下打量，仔细打量，将那黑衣女子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总沉默寡言，存在感总是很低的六师妹易冰凝作比较，惊讶发现，多年未见的小师妹长大了不少，变化之大令他不敢相认。
易冰凝也很诧异。因为那记忆中的大师兄，如今却没了当年的幼稚气，再不似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轻狂少年，个头也高了许多，就算没九尺，也有个八尺八了。
“你怎会在此？”两人异口同声。
一旁的纨绔子弟，程家大公子对两人看了又看，忽然一拍手，道：“百川兄，你不厚道啊。有如此同门师妹竟藏着掖着，不与弟弟说上一二！怎么？难不成是怕我给你这小师妹拐跑了不成？”
赢百川闻言拱手一礼，离了程大公子一行人行列，“师妹，换个地方说话。”
来自澄阳山的黑衣二人一人负剑一人携刀，走向远处江岸。
才刚离开不久，一位过于有眼力见的家丁便发声道：“大少爷，那赢百川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他本可是你请来的降妖的，可现在呢，不务正业也就算了，竟还敢将少爷您晾在一边儿……”
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程家大少爷撸起袖子，骂道：“你个贱仆！乱嚼舌根有甚好处？说旁人也就罢了，竟敢说我大哥的不是！老子都没说话，你叽叽歪歪个什么东西？！”
“来人，把这个喜欢嚼舌根的贱仆给爷绑起来！待会就用他来钓江里的那头大蟒蛇！”
其余家丁闻言皆一脸惊骇，个个狐死狗悲，却又都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意愿。
另一位同行，年长不少的道人伸手阻拦，说这用活人作饵引妖有伤天理人和。
程大公子不理他，只摆了摆手道：“王道长您甭管，您只需待会和百川兄联手除妖便是了。反正，伤天害理的事本少爷干的多了，不差这一茬！”
好一个胡作非为的纨绔！那四十出头的道人被气的没话说了，只能摸着胡须干瞪眼。
他本是想斩妖蛇积功德的，顺趟赚点盘缠罢了，这下倒好，先叫这纨绔孙子把阴德给损了！贼他娘的晦气！
想那赢百川好歹也是道门之人，平时为人也很随和，仗义，以善待人，颇有仙门大家风范。可怎么就结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纨绔子弟做朋友？
道人心想也罢，反正，此一事了后，便也与那赢百川分道扬镳了。如此天资卓越之辈，又正当纵横天地，闯荡南北的年纪，却要一心只想归隐山野，当真可惜……
“程公子。还是听这位道长的话吧。”
一声悦耳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众人寻声找去，只见一位穿青衣，身姿妙曼的女子拉起车轿布帘。这女子相貌绝美脱俗。
程大公子一拍手道：“青裳姑娘！你怎么？”
青裳缓缓下了车轿，又捧起一把古琴，挑动玉指拨弄琴弦，随声道：“听闻程公子今日请了道长封江除妖，小女子特意前来为公子作陪。”
程大公子一听这话，当即欢喜，踢了一脚那才刚被人捆起的家仆道：“看在青裳姑娘的面上，小爷今天就饶了你。自个儿滚回府上去领罚，二十个掌掴，一下不准少！”
说罢便又吩咐其余家丁在码头搭起了法事坛，香炉，红烛，黄纸，朱砂，沉香，油脂，墨观，毛笔，雄黄，木剑……等物，一应摆上！
完事后，程大公子向身后的王道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道长登坛而立，以朱砂，沉香，油脂等物调和红墨，点蜡焚香，祭天告祖。
正做着法事之时，程大公子又叫人拿来了两个蒲团坐垫，故意摆在一起，喊青裳姑娘来坐下歇息。
青裳也不矫情，走去席地而坐，将古琴横摆在身前。程大公子乐呵呵着向她搭话，她一边应付着一边忧心忡忡着望向江边那两人之中的其中那位，飒爽而倩丽的身影。
易冰凝将步停下，叙旧道：“师兄，好久不见。”
赢百川轻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燕云游历，山遥路远，不便回来看望。师妹莫要怪罪。”
易冰凝难得一笑，“这话，师兄应该和师父说。这些年最挂念你的，便是他老人家。我下山之时，师父他还在嘴上挂念你。”
“哦……难怪近来总在梦中看见师父，原来如此。”
赢百川说完，向着程阳山所在的方位拱手一拜，仿佛那山中老道是能听见能看见一般恭敬道：“还望师父，莫要责怪弟子，等此事了结，弟子定回山门。”
易冰凝随口一问，“师兄，此趟回来，打算待多久？”
山下岁月过往浮现心头，金戈铁马声俱来，爱恨纠葛终是散，尔虞我诈，江湖厮杀，侠客行，仗义事，灭仇门，戮妖邪，斩人恶，人间一晃，已是七轮春秋。忆年少逍遥无羁，而如今却终不再是少年。
赢百川望向自己的手心，出神着道：“许久。”
他反问：“师妹此番下山，打算何时归？”
易冰凝凝望江面道了声，不知。
那码头处忽然有琴声响起，曲律悠扬，让人觉着如身在幽谷，与草木自然和谐相处，溪水蜿蜒流淌，通向更加幽静之处……
易冰凝听琴声转了视线，认出来那位妙音阁的青裳仙子。正想与师兄说上一二，让其多留意此人，可又见青裳身旁坐着的那位纨绔程大公子，于是皱了皱眉，仰起下巴道：“师兄，你怎会和那人同行？”
那程大公子也是眼尖，发现赢百川口中的师妹正看向自己这里，于是勾了勾手，笑得一脸风流。
要说这程大公子相貌倒是不差，就是文人那种瘦弱感太浓，又无文人那种书卷气，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浪荡公子哥，走在路边见了什么花花草草都要去撩拨一二。
赢百川瞧见师妹面色一冷，于是便道：“师妹莫要与此人动气。程家公子乃我旧友，当年途径此地，欠了他些许恩请。他行事风格向来荒唐浪荡。师妹，你不睬他便是。”
王道长法事已至末尾，现正在画符借法，他将最后一笔落下，拿了木剑，一抹雄黄粉，挑起符纸引火焚烧！嘴里念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江上顿时大风四起，黑云层布，隐隐似有雷弧躁动。
轰隆一声！一道碗口粗的惊雷灌入江中，照得方圆天地顿时明亮！
“好！王道长好法术！”那纨绔程公子拍腿一夸。
一旁抚琴的青裳仙子也被那道惊雷吓得愣了愣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