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阳山师门二人一合计,都认为放着不管恐又要成一人间祸害,倒不如抓回山里去,受师父点化一二,驯驯野性,也叫孤苦伶仃猴师兄多个同伴。
易冰凝是知晓那狐妖落脚地的,领着师兄便直奔了妙音阁寻那青裳姑娘,不料却遇了怪事。
妙音阁根本就没这号人!
一向人打听起青裳姑娘的下落。无论是舞女,乐师,杂役,看场的还是管事的,甚至是来听曲的,全都一脸茫然,着反问。
“青裳是谁?”
“这里没有青裳姑娘。”
“青裳仙子?从没听说过。”
“哎!我说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你凶我作甚?从哪冒出来的个土丫头?一点礼数都没有
。”
若只是三五个那还可以说是串通一气,可一连问了十几个,几十人全都是一个答案。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说过!好端端一个当红的琴师,甚至就连饭馆店老板都知晓其名的一个人,怎么忽然之间变得籍籍无名了?
不,这简直是人连其名一起,被从这个世上抹去了一般。
当真是,见鬼了?
赢百川尚不觉着诡异,他本就不知道什么青裳姑娘红裳仙子。
可易冰凝却觉着毛骨悚然啊。她不由分说便闯上了四楼,推开了先前与青裳仙子相见的那一间房,指着满屋玉器问那管事的老妈子道:“我昨日来过这里,青裳姑娘就住此间。”
那老妈子闻言,噤若寒蝉,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这间房,至少有一年都不曾住人了!哪有什么青裳姑娘?这位妹子,你莫不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这间房以前是我们楼一个琴师的,艺名叫玉环。这玉环姑娘是个苦命人,年仅九岁便因连坐而进了教坊司开办的青楼里,后来还是得了恩人赎身才转到我们这里当个清白艺人。”
“玉环姑娘虽不受其他些本就清白身的姑娘们待见,但来我们楼不久便声名鹊起,得了不少客人打赏……”
“原本日子眼看着是好起来,可那丫头有天想不开,就在这屋子里上吊了。往后啊,这间屋里便总有怪事发生,每当晚上的时候总能听见东西甩碎的响声,有的时候吧,又像是有女子的哭泣声,后来请了和尚来做法事才终于是没了这些个怪事,可楼里的姑娘们还是害怕这屋,大东家也觉着晦气,于是一空就空到了现在。”
“你看这些玉器,摆饰,放在这边也从未有人敢碰。”说道这里,那老妈子忽然惊异一声:“咦?这倒真是怪事了,这么久了居然也都没落灰,锃亮锃亮的,难不成最近有杂役进这屋打扫过不成?”
妙音阁的老妈子连说怪事,拍着脑袋,迷迷糊糊着就要往外走。一直留在门外并未踏足房内的赢百川从腰间掏了几钱银子,放到那两眼放光的老妈子手里,问道:“老姐姐,能否告知一下那玉环姑娘死后是葬在了何处?”
得了财的老妈子本就高兴,听了那客客气气嗓音温润尔雅的一声老姐姐,脸上当即就笑开了花,故作玩笑道:“喊姐姐就喊姐姐,前面加什么老呢?真是,夸人也不晓得夸得让人舒服些。”
赢百川未有回应,只安静站着。那老妈子清了清嗓子,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可以,只是你们究竟是玉环的什么人呐?玉环下葬后的这一年来,你们是头一回来打听下落的。”
赢百川犯了难,正犹豫着是要撒谎,还是干脆施问心法,一了百了。
易冰凝却抢先开口了:“朋友。”
……
城外一处荒坟,易冰凝望着那明显是近些时日才新凿刻的碑石怔怔出神。上面有用刀刻的方正大字,刻出了玉环二字,生平之事一字未提,只右下角还刻了一首五字五行诗:
春夏芳草栖,冬时雪霜凝
可怜秋凋叶,归去无人问
待到明年开,枯败早无痕
既已得新生,何管污言论
若能有来世,莫回前尘轮
出城时易冰凝还特意买了把铲子,想着挖开坟头一探究竟,看看那狐妖到底在耍些个什么章程。
想玩假死脱身那一套蒙混过关?
不好意思,行不通,管你真死假死,挖了坟一看便知!
可见了碑上字,易冰凝顿觉手中铲子成为了无用之物。
那荒坟中的玉环是因连坐而进了教坊司,失了清白身。
易冰凝何尝又不是因为连坐而成了游历世间的孤魂。只是她幸运些,易家蒙难之时还未有教坊司。让罚了千里流刑,又在途径澄阳山时,遇见了山中归隐的老道人。
一阵无言过后,易冰凝只将铲子往空地泥中一刺,脱手道:“罢了。线索断了,就叫那狐妖逃去一次吧。”
赢百川捻起一些坟头土,道:“这土下确实葬了具尸,但并无棺木,估摸只竹席包裹,坟土中隐有腐味,照理来说此乃凶坟才是,却未觉有戾,鬼,怨,三气,坟主当是早已入轮回去了。”
“当如此…”易冰凝说着便扛起铲子往城里回。
赢百川快步跟上, 同行许久后才试探着问道:“师妹,你不似从前了。我记得那时,凡你认定的事,定要追到最后。还记得当年猴师兄只是只是解了你的发绳取闹,你便追他打了三里路……”
“刚才看小师妹这势头,我还以为今天定是免不了要陪你做挖坟掘墓这种有损阴德的事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走在前面的易冰凝顿了顿。转身瞥了一眼,微挑眉道:“你话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