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绿光在祁念旗袍的珍珠滚边上流动,她正在用指甲剥开我手背的医用胶带。
留置针随着她触碰的频率闪烁寒光,输液管突然逆流回血,在月光下蜿蜒成一条赤蛇。
"你连葡萄糖都要抢?"我按住她探向输液管的手指,却惊觉触感温热如生人。
她顺势将我的手按在床头金属栏杆上,霜花沿着栏杆疯长,冻住我蜷缩的指尖。
祁念俯身时发簪流苏垂落在我锁骨,冰凉的珠串间竟夹杂着几缕温热:"小医生没学过能量守恒?"她指尖勾着逆流的血珠弹向天花板,"你每滴药液都在喂养我的细胞。"
顶灯骤然炸裂,玻璃碎片凝滞在空中,映出无数个穿病号服的我和穿旗袍的她。
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此起彼伏炸响,祁念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猛地将我拽进被褥深处,鬼气织成的屏障外传来拖拽重物的声响。
我闻到了福尔马林混着铁锈的味道——是解剖室才会有的死亡气息。
"别呼吸。"她唇瓣贴着我的颈动脉低语,胸前的紫痕突然灼烧起来。
我瞪大双眼看着床底渗出黑色发丝,那些发梢蠕动着爬上床栏,在祁念的旗袍下摆留下焦痕。
她闷哼着咬破我的肩膀,血腥味激得黑发疯狂扭动。
当月光偏移十五度角时,祁念突然实体化。她徒手扯断缠上脚踝的发丝,断发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
我这才看清那些发丝末端坠着生锈的听诊器,铜制耳管还在往下滴落组织液。
"这是第三个。"她将燃烧的发丝按进我渗血的伤口,灼痛中竟升起诡异的快感,"二十年前吊死在配药室的护士长。"
火焰熄灭时,我锁骨下的曼珠沙华纹路多了一片花瓣。
凌晨三点十七分,月光最盛的时刻。祁念倚在窗边把玩着顺来的手术刀,刀刃在她指间翻飞如蝶。我盯着她脖颈处随监护仪同步跳动的血管,突然扯开自己的病号服领口——那道紫痕正在皮下搏动,像颗寄生在静脉里的心脏。
"想知道为什么共享体温?"她将手术刀贴着大腿滑进旗袍开衩,寒光映出我惊恐的瞳孔,"当年他们剖开我的胸腔,往心室注射的是水银。
"刀尖挑开珍珠盘扣,苍白的皮肤下果然流动着银色光泽,"现在这些水银,正在你的冠状动脉里跳舞。"
我抓起枕边的电子体温计抵住她心口,38.2℃的示数惊得仪器发出警报。祁念低笑着解开刺绣腰带,青紫的尸斑在月光下褪去,露出与我胸前纹路相同的曼珠沙华:"当我们的温差小于0.5℃,你就能看见..."
她的声音被突然闯入的查房医生切断。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在强光下雾化,手术刀坠地时发出清脆声响。
医生捡起刀具时面露疑色,这是本该锁在手术室的民国时期器械,黄铜柄上刻着"仁济医院 1926"。
后半夜的暴雨冲刷着百年老楼的排水管。
祁念蜷缩在CT机环形舱内,潮湿的发梢垂落在我膝头。
我鬼使神差地触摸那些发丝,却在末端摸到硬物——是枚嵌着紫水晶的玳瑁发卡,和我母亲遗照里别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代价。"她突然睁开的眼里淌着水银,抓过我的手按在CT机操作台。
显示屏爆出雪花噪点,渐渐显影出两张重叠的胸腔X光片。
左侧是2023年我支离破碎的心脏造影,右侧却是1927年穿着旗袍的少女,她肋骨间缠绕的紫藤根系正穿透时空扎进我的心室。
暴雨声中,祁念的体温在38℃与0℃间剧烈波动。当她的唇终于染上人类的血色时,我尝到了自己喉间翻涌的铁锈味——心电监护显示ST段异常抬高,而她的掌心正开出一朵妖异的月光花。
"快了。"她将花瓣塞进我渗血的指缝,"等温差消失那天,我们就能永远..."
病房门被撞开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急救团队围上来时,我正对着空气微笑。
没人看见祁念正悬在无影灯上舔舐嘴角,我刚刚咯在床单上的血被她卷入口中,而监控录像里只会显示倒流的血珠诡异地消失在顶棚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