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的指甲嵌进配药室铁门时，走廊的电子钟正跳到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个时刻总让她发狂——1927年的这个时辰，他们用冰水灌进她的静脉，只因她高烧时说了句"紫藤要开了"。
"别过来..."
她嘶吼着蜷缩进墙角，发簪早不知甩到何处，长发如蛛网黏在渗出银光的皮肤上。
我握紧从护理站偷来的镇静剂，针管里晃动的紫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像极了昨夜她从我伤口舔出的血珠。
药架在她失控的鬼气中震颤，阿司匹林药片簌簌落地，在瓷砖上滚成小小的银河。
我踩碎一片药片，清脆的碎裂声竟让祁念浑身抽搐。她脖颈暴起的水银血管突然爆裂，银浆喷溅在墙上，凝成无数体温计的刻度线。
"三十七度..."她突然抓住我的脚踝，獠牙刺穿棉袜扎进踝骨，"你说过会让我暖起来。"
剧痛中我跌坐在她怀里，嗅到腐朽的紫藤花香正从她撕裂的旗袍下涌出。
那些布料裂口处，苍白的皮肤正浮现我今晨抽血留下的针眼。
针尖抵住她颈动脉时，冷藏柜的玻璃突然映出双重幻影：此刻穿着病号服的我，与1927年握着注射器的祖母身影重叠。
祁念的瞳孔倏地收缩，她认出这个姿势——当年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是这样将水银注入她的心脏。
"这次不一样。"
我颤抖着将针剂标签转向她，1927年的生产日期下，患者签名栏竟是她亲手写下的花体"祁念"。
她突然安静下来，水银泪珠滚落在针管上，蚀刻出"星满"两个小字。
药液推入的瞬间，整个配药室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月光在祁念皮肤上织出淡金色的网，那些暴突的血管如退潮般平息。她抬起手腕，水银正顺着体温计的刻度攀升，最终停在36.8℃的标记处。
"你偷到了..."她将额头抵上我的，我这才发现她的呼吸有了温度。
冷藏柜上的冰霜开始融化，汇成细流漫过我们交缠的手指。在积水倒影里，我看见两个少女的影子——穿病号服的与穿旗袍的，正头碰头分享一支血色温度计。
警报器突然炸响，我们惊觉满地水银正逆流回她的身体。
祁念扯开领口，锁骨下的紫痕变成了樱花粉色。她抓过我的手按在心口，那层苍白的皮肤下，我的掌纹正印在一颗温热的人类心脏表面。
"还剩最后0.2度。"她含住我渗血的指尖，电子钟的数字突然开始倒流。
当时间退回到凌晨两点整，我们身后的药架轰然倒塌，露出藏在墙洞里的铁盒——里面躺着支破碎的民国玻璃温度计，缺損的刻度恰好是36.8到37℃的区间。
晨光初现时，护士在配药室发现昏倒的我。没人看见祁念正飘在屋顶，用我手背的滞留针吸取药液。
她腕间凝出一支血色温度计，汞柱随着我的呼吸起伏，而窗外百年紫藤的第一簇花苞，正在晨雾里悄然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