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念的新旗袍裂开第一道缝时,我正躺在核磁共振舱里听她哼民国小调。
检查仪器的嗡鸣声突然变成老式留声机的杂音,造影剂在血管里凝结成紫藤花瓣的形状。
我数着舱壁的荧光刻度,突然发现所有数字都变成了"36.5",而祁念的足尖正悬在我鼻尖上方三厘米处晃荡。
"别睁眼。"她的指甲刮过舱体内壁,金属表面顿时爬满藤蔓状裂纹,"他们在看着呢。"
我这才注意到观察窗外的白大褂们瞳孔涣散,每个人的听诊器都长出了紫藤花苞。
当造影剂抵达心脏的瞬间,祁念的獠牙刺破了我的肘静脉。
她**着带药液的血液,旗袍上的紫藤突然活过来,根系穿透防护玻璃扎进医护人员的后颈。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我的脑部扫描图在显示屏上开出一片花海。
"这才是真正的检查。"
祁念的吐息在密闭舱体里凝成白霜,她解开旗袍最上方的盘扣,露出心口跳动的紫藤花蕊。
我伸手触碰的刹那,核磁共振仪突然倒转,我们跌进灌满造影剂的虚空。
紫色液体裹住口鼻时,我看见了1943年的防空洞。
少女祁念蜷缩在墙角,胸口插着支破碎的体温计,而穿白大褂的祖母正将婴儿的我放在她溃烂的伤口上。
当我们的血液交融时,防空洞顶端的紫藤突然绽放,每片花瓣都刻着今天的日期。
"抓住!"祁念的声音从虚空尽头传来,我抓住她抛来的旗袍腰带。
绸缎化作紫藤根系,将我们拽回现实的瞬间,整层楼的医疗设备同时爆出电火花。
护士们发间的花苞正在疯长,将她们钉在泛起血雾的墙壁上。
我咳出带根须的血块时,祁念正用獠牙雕刻病房的钢化玻璃。
月光透过她刻出的藤蔓图腾,在地上投出流动的体温计阴影。她突然将我按在光影交界处,我们的倒影在墙面融合成穿白大褂的民国女子,手中的病历本正渗出血珠。
"该换药了。"她撕开我背后的病号服,脊柱上的紫痕正在蜕皮。
冰凉的手术刀贴上皮肤时,我听见器械托盘里的镊子自发跳起,拼成"共生完成"的字样。当刀刃划开最后一道旧痂,成群的血色蝴蝶从伤口涌出,翅膀上全印着36.5的刻度。
凌晨的暴雨浇灭了住院楼的应急灯,祁念抱着我跌坐在操作台上。
她潮湿的发梢缠着心电导联线,在暴雨声中织成发光的茧房。
我数着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直到发现每颗水珠里都封印着个哭泣的许星满——从婴儿到此刻,所有年岁的我都在重复着测量体温的动作。
"这才是永生的代价。"她含住我颤抖的指尖,将我的童年幻影碾成齑粉。
扫描架突然自动运转,胶片出口吐出张泛黄的照片:穿旗袍的祁念与穿护士服的祖母并肩而立,两人手中牵着个脐带未断的婴儿,那孩子胸口纹着朵未开的紫藤。
我撕碎照片的瞬间,整座医院响起防空警报般的嗡鸣。
祁念的旗袍彻底碎裂,露出爬满紫藤纹路的身体。
她将我拽进CT机环形舱,在绝对黑暗中咬开我的腕动脉。当血液流经她体内每一处藤蔓时,我们头顶的紫藤茧房突然透进晨光。
"早安。"
她将新生的花瓣别在我耳后,病号服不知何时换成了月白旗袍的仿款。
我摸着锁骨下痊愈的皮肤,监护仪显示所有指标恢复正常,而窗外枯死的百年紫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护士长推门查房时,祁念正藏在我的影子里舔舐手术刀。
没人发现我的体检报告全部更新,既往病史栏的"先天性心脏病"变成了"共生体适应性进化"。
当阳光穿透紫藤花架,我看见我们的影子在墙面相拥——穿着旗袍的民国少女与白大褂的现代医生,正在分享同一支永不碎裂的体温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