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的獠牙生出裂纹那日,住院部的百年地砖开始渗出血珠。
我蹲在走廊拐角擦拭着瓷砖缝隙,棉签刚沾上暗红液体,就被凭空出现的祁念夺走。
她将染血的棉签含在唇间,旗袍上的紫藤突然蜷缩成胎儿的形状。我这才注意到她耳后的珍珠坠子正在融化,蜡油般的液体滴落在地,凝成微型体温计的轮廓。
"去地下室。"她扯断我腕间的患者手环,塑料环扣落地时化作青铜钥匙。
我跟着她穿过消防通道,每下一级台阶,病号服就多渗出片血迹。到负三层时,我的衣袖已浸透成暗红色,而祁念的旗袍正褪成丧服般的素白。
生锈的铁门在钥匙插入瞬间化作紫藤根系,我们跌进布满蛛网的标本室。
福尔马林池里漂浮的脏器标本突然睁眼,玻璃罐上的标签开始渗血:"供体心脏——许星满,1927年4月7日"。
祁念突然将我按在解剖台,台面皮革束缚带自动缠住四肢。
她掀开我的病号服下摆,腰间新生的紫藤纹正在蜕皮,露出底下1932年的实验编号。
"这是最后的教学演示。"她举起锈迹斑斑的解剖刀,刀刃映出祖母年轻的面容。
我挣扎时碰翻标本架,滚落的眼球标本在地面拼成"救赎即毁灭"的字样。
刀刃刺入肋间的刹那,整座医院的地基开始震颤。祁念的獠牙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犬齿。我的血没有喷溅,反而凝成紫藤根系缠上她手腕,将我们连成诡异的共生体。
"看清楚了。"她抓着我颤抖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水银心脏正在结晶化,"当年他们剖出我的心脏时..."福尔马林池突然沸腾,浮起具少女尸体——那是十七岁的祁念,胸腔盛开着紫藤花,根系间缠绕着婴儿的脐带。
我认出脐带上系着的玳瑁发卡,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
祁念突然咬断那根脐带,腥甜的液体涌入口腔时,1943年的记忆如潮水灌入:防空洞里,祖母将我与祁念的尸身用紫藤缝合,花瓣裹着我们的脚踝扎进时光裂缝。
解剖刀坠地时,祁念的旗袍完全褪成素稿。她苍白的皮肤浮现出年轮状纹路,每圈都刻着不同年份的死亡记录。
当我触碰到1927年的那圈年轮时,整座标本室的玻璃爆裂,福尔马林混着脏器标本将我们冲回现实中的急诊室。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我的胸腔X光片显示紫藤根系已取代肋骨。
祁念正飘在无影灯上舔舐输液管,葡萄糖液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后,竟在滴壶里凝成固态水银。
"还差最后一步。"
她将水银珠塞进我溃烂的紫痕,剧烈的灼痛中我看见祖母的幻影。
老人正在时光彼端操控手术刀,刀刃同时划开1927年与2023年的我们的胸腔。
当两颗心脏被紫藤根系缠绕着交换位置时,祁念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她新生的人类心脏在我胸腔跳动,而我衰竭的器官正在她体内溶解成淡紫色的雾。
急诊室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所有医疗设备都显示1927年4月7日4时17分。
暴雨拍打窗户的节奏突然倒转,祁念的素白旗袍渗出墨色纹路。
她将融化的珍珠按在我眉心,滚烫的触感中,我们身下的病床开始生根发芽。
紫藤枝条穿透楼板,将我们托向顶楼星空,每片新叶都刻着体温计的完美刻度。
黎明破晓时,护士在紫藤花架上发现昏迷的我。祁念的旗袍残片缠在花苞间,布料上的紫藤纹路正随着我的呼吸舒展。
住院部所有时钟停摆在36.5分的刻度,而我的体检报告显示,衰竭的心脏已被某种藤本植物完全替代。
我摸着锁骨下痊愈的皮肤,在晨光中望向顶楼露台。
祁念正赤足站在生锈的围栏上,晨风掀起她新生的黑发,发丝间别着的紫藤花苞里,隐约可见两支体温计正在趋向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