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的旗袍最后一次褪色时,我找到了藏在太平间冰柜里的嫁衣。
猩红的绸缎裹着寒霜,金线绣的紫藤花纹在低温下泛着青灰。
当我触到冰凉的面料,整排冰柜突然嗡鸣,白雾中浮现出1932年的喜堂——穿嫁衣的祁念被铁链锁在轮椅,盖头下渗出黑血,染红了胸前的听诊器。
"这是你的因果。"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指尖凝着冰晶,将我散落的发丝别上珍珠发卡。
太平间日光灯管接连炸裂,应急灯的红光里,我们的影子在墙面拼成囍字。
我捧着嫁衣后退,脚跟撞开尘封的标本柜。玻璃罐滚落一地,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标本突然跳动,每一声都震碎盏壁灯。
祁念的獠牙刺穿黑暗,衔住我颤抖的腕骨:"该还债了。"
嫁衣自动披上肩头时,我听见百年前的锁链声。祁念的旗袍化作血红喜服,我们腕间的紫痕连成镣铐,将彼此拽进时空漩涡。
1932年的唢呐声刺破耳膜,我跌坐在花轿里,盖头缝隙看见她骑着纸马走在送葬队伍前列。
喜堂挂着仁济医院的牌匾,穿白大褂的宾客机械地鼓掌。
祖母捧着手术刀代替喜秤,刀尖挑开盖头的瞬间,祁念的心口插着支破碎的体温计,汞柱卡死在41℃。
"一拜天地!"
我们被按着跪向紫藤图腾,根系刺入膝盖。祁念突然暴起扯断锁链,獠牙咬穿主婚人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喜服上,金线绣的紫藤吸饱了血,在夜色中疯长成囚笼。
"二拜高堂!"
祖母的幻影举起注射器,针管里是我婴儿时期的脐带血。祁念徒手捏碎玻璃管,将血珠按进我胸口的紫痕。剧痛中百年时光开始倒流,我看见她穿着嫁衣在历代病房穿梭,在每个许星满临终前取走一绺青丝。
"夫妻对拜!"
我们额头相抵的刹那,整座医院开始崩塌。祁念的嫁衣褪成素稿,发间珍珠化作骨灰飘散。她将最后一支体温计刺入彼此交握的掌心,汞柱在36.5℃处炸成星屑。
时空裂隙吞没喜堂时,她在我耳边轻笑:"现在,我们终于..."
晨光穿透ICU的纱帘,我睁开眼看见心电监护仪平稳的波纹。
锁骨下的紫痕开成淡粉樱花,床头摆着件月白旗袍,领口别着珍珠盘扣与紫藤的永生花。
护工推开门的瞬间,穿白大褂的医生转身离去。我捕捉到那抹消失在门边的长发,发梢别着的花瓣上,两支体温计永恒停在相爱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