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又聊起了天，似乎是那个军官在接电话。诗渊在墙的另一边坐着，稍稍偷听了一下。
“只剩下一个了，对，昨天晚上刚死一个。”
“十二号监控基地？那里不是已经......我知道了...明白。”
诗渊能够明显感觉到车速开始减缓，整个车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掉头。
“送到那里吗？可是我听说深渊还在扩张啊......”
“只是边缘是没事的，按照目前这个速度，十二号应该还没有完全进入深渊巨口。”
“嘭！”后边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车厢上。
“什么声音！”司机惊问道:“有人在砸车？”
“是那个疯子。”军官说道:“加点镇静剂就行了。”说罢，他按住右口袋里的按钮，没过一会儿，押运箱里就没动静了。
“那个疯子？力气大的像头牛，我待会儿得检查下车。”司机定了定神，随口感叹道:“她是从深渊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吧，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军官愣了愣，点了点头:“确实瞒不住的，人们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了解太深。”
“当然当然。”司机说道，他并不隶属于军队，但也不敢质疑军官的话。
于是五十辆车组成的车队在沉默中又行驶了许久，从下午行驶到了晚上。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从远处看，车队的光亮在冻原的公路上隐隐闪烁，与黑暗无光的夜晚相比，这点光反而黑的有些可怕。
军官小睡着，却被司机一阵推揉给叫醒:“喂，你看前面。”
他身子探出窗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荒凉的天际线上有一道漆黑的墙，犹如黑色的浪潮席卷而来。
哪怕之前就见过许多照片资料，军官还是忍不住说道:“好黑！”
司机跟着说道:“是呀，黑不溜秋的。”可以听得出来，司机的声音有点紧张。
军官拨通了总部的电话。
“总部，这里是1号押运车队，我们已经接近深渊，目测距离4公里，请问是否继续接近深渊。”
“总部回复，目的地安全，请尽快行驶。”
“收到！”军官简短地回复完，对司机说道:“没有问题。”
“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司机额头冒着汗:“我总感觉越来越热了。”
“你太紧张了吧。”
眼看着深渊与自己越来越近，军官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没有星星和月亮的祝福，车队驶入了遮天盖日的乌云之下。
————
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萦绕着，那股声音总是会突然跳出来一下，时而焦虑，时而俏皮，时而神秘，好像有好几个小人在周围，各说各的话。
诗渊知道自己被认定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医生也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那个声音说的任何话，因为那些都是被臆想出来的。她相信了医生，这些“幻听”确实是毫无连续性，碎片化的话语，夹杂着她不理解的语言。她无法去倾听这些话，只能当作噪音饱受其苦。
当她看见隔壁那个病人的死状时，脑中的小人又一次炸开了花。但这一次她却勉强听懂了，每一个小人忽然言辞激烈地向她诉说着什么，从他们嘴里诗渊得到了那个绝望的信息。
没有人能离开深渊，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是生是死，深渊都有能力将其带回。
这样就好啦，不用再为前路迷茫了，去深渊赎罪吧。
也许我本就属于那里。
瞬息间，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扯力将她拉走。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在无重力的眩晕中游荡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感觉到脚落在了地上。
她再一次睁眼，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到了。
焦黑的大地上，狂风从四面八方向一个中心吹来。数万个畸形的怪物——或许更多，他们披着锁链，背负着各种各样的石头移动着。所有怪物都朝着那个方向前行着，那里犹如黑洞一般黑暗神秘，并发出不知是怪物还是自然的低沉的啸音“唔——”
诗渊几乎要失去了神智，迈开步子缓缓向那里走去。
不对。
不对劲。
内心深处有股力量在与身体相抗衡，双方在拼命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诗渊时而清醒，时而迷茫，面对深渊的诱惑不知所措。
她在那群被奴役的灵魂中看见了自己的双亲。
“妈妈...爸爸？”
是她，是她放出来的。诗渊想，当初如果没有好奇走进去，没有被深渊迷惑，自己的家乡就不会被如此毁灭。
她让无数人永世不得超生。
我必须赎罪。
可顺从深渊的奴役就是赎罪吗？她心里的声音问她:你已经听过了它的声音，见到了它的可怕，难道还要第二次为它赎罪吗？
两种想法相互交织，变成了缠绕住手脚的绳索，令她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就在这个艰难时候，有人从背后拉住了自己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内心不再挣扎，趋于平静。她转头一看，看见一位肤色白皙，面露笑容的女子。她牵着自己的手半浮在空中，诗渊稍一用力，她就像是气球一样轻轻的被拉了下来。
不用介绍，诗渊一眼就看出她是谁，就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灵魂公主。
“不用担心，祂还没醒，依然在沉眠。”公主安慰道:“你不用惊讶，在这里只有灵魂，灵魂并不掩盖任何秘密，当然我不一样，那些畸变的灵魂也不一样。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问吧。”
诗渊瞪大了眼睛:“祂是深渊吗？”
“是的，祂醒着的时候，宇宙回归了他原初的模样。那是没有光的混沌世界，神灵行于表面，灵魂的归宿是作为永世的奴隶，甚至不能以第二次死亡作为解脱。我们的皇帝投入了巨大的力量才将祂封印，并丟入宇宙暗面。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宇宙暗面衰败的很厉害，导致这个地方出现了严重的缺口。”
“你们是什么人？”
“很难解释，如果说深渊是暗，我们就是光；如果说深渊是消逝，我们就是永恒。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我们是深渊的对立面。”
“如果像你所说的这么强大，那你们的那个皇帝怎么不在这里呢？”
“祂死了。”公主平静地说。
“死了？”诗渊麻木地看着她:“那跟我说这些干嘛？”
公主摇了摇头:“皇帝的死亡可以说是坏事，也可以说不是。光与暗是相互渗透的，如果皇帝不死，深渊早就醒来了。”
“同样的，深渊在苏醒，新的皇帝也在诞生，但那不可能是你。你不是要去赎罪吗？”公主笑着问她。
听到这个，诗渊眼里总算有了些光。
“我该怎么做。”
————
“灯只能照到前面一小段路。”司机说:“幸好目的地不算太远，看地图的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外面一片漆黑，仿佛马上就会有怪物从里面跑出来袭击他们。军官拔出手枪在等着，他仔细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却纳闷地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
总部明确叮嘱他，要密切注意目标在深渊里的情况，可是却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甚至睡得很死。按道理来讲，这个时候镇静剂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到喽到喽。”司机说道:“把车厢放下去，我们就可以直接走了，对吧？”
“对，不过我们还不能离开深渊，保持在深渊边缘移动。”军官说道:“在屏蔽墙内部，电子设备还是能用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密切监控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