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氏的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滞。
她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捏着那份龙刚刚提交的报告。
薄薄的一页纸，只需要半分钟就能看完、理清所有脉络。
她脸上曾经对龙独有的那份和蔼与宽容，此刻早已消失不见。
姿势未变，她抬起眼帘，目光透过那半张青铜面具，落在站在面前的龙身上。
面具下，那双传说中因长期接触阿波菲斯之鳞而形成的七彩虹膜，此刻不含任何感情，冰冷如机械。
“潘多拉……”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就只说了这些？”
龙在返回九霄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原封不动地将潘多拉的说辞整理成报告，呈交上来。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女娲氏此刻的反应，依旧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是执掌九霄外交和经济权柄的顶端人物，恐怕从未见过如此言简意赅、且情节离奇到连三流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事件报告”。
若是换做其他人递交这样一份东西，绝对会被认为是存心挑衅、侮辱上级智商。
龙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类似孩童渴望夸奖时的笑容，但细看之下，那笑容有些僵硬。
他回答道：“对，她知道的就是这些。”
女娲氏将报告轻轻放在桌面上，动作看似平静，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弥漫开来。
“你觉得，”她平静地询问，“这种如同儿戏般、充满了无数‘碰巧’的事情，在现实中可能发生吗？”
龙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概率……虽然低得令人发指，但理论上，并非为零。”
女娲氏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他，语气听不出波澜：
“那种依靠离奇巧合推动剧情的低劣网剧，早在几年前就被文化部门明令禁止播放了。”
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
但龙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
他微微耸肩，露出一丝带着无奈和某种看透世情的笑容：“但现实，往往比任何编剧笔下的故事……都更加荒诞不经，不是吗？”
女娲氏没有立刻反驳。
她缓缓转动座椅，背对着龙，面向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部分九霄景色的落地窗。
沉默持续了数秒，她忽然问道：
“你就……那么相信潘多拉？”
龙的回答几乎没有延迟，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笃定。
“Emmm……阿姐她，不会骗我。”
办公室里陷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座庞大机构的低沉嗡鸣。
女娲氏重新转回身，没有再看龙，而是拿起桌面上一个平板设备，递了过去。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别把自己也骗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龙一下。
龙接过平板，有些疑惑。
女娲氏示意道：“看这个。”
龙在心里默默吐槽：今天跟视频还真是有缘。
他点开播放键，屏幕立刻亮起，出现了阳那张熟悉的脸庞。
而且镜头似乎离得很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和略显紧绷的表情。
阳对着镜头，语气异常郑重，甚至带着点罕见的犹豫：
“龙，你听我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非常的……难以置信。”
他深吸一口气，强调道：“但你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龙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是阳录给自己的视频？而且这个视频还在女娲氏手里？
视频里的阳继续说着，语速加快：
“关于这次‘望舒’卫星异常事件，明被临时调去灵台监协助后，已经有了突破性发现。”
“我们确认，在大约五天前，确实有一颗直径约五厘米的未知异物，与‘望舒’卫星发生了碰撞。”
龙的眼神微微一凝。
阳的表情极其严肃：
“因为碰撞并未立即造成卫星功能丧失或明显损伤，当时的太空监测部门，依照常规流程，将其归类为‘宇宙尘埃撞击’，没有做出特别处理。”
“但是，根据灵台监最新的溯源分析……”
他顿了一下，仿佛自己也在消化这个信息。
“这颗‘尘埃’的轨迹，可以追溯到大约一个月前，我们监测到的小行星带某次异常能量波动。”
“玉衡子主事调动了‘紫薇’组，在明的协助下，进行了深度溯源追查。发现那次异常波动，源自一场……位置隐蔽的、人为引发的空间爆炸。”
阳的双手举到镜头前，做了一个强调的手势：
“而进一步的溯源结果显示，在爆炸发生前，伊甸和阿瓦隆，都有未经公开报备的、标识模糊的运输舰，出现在那片区域附近！”
“实际上，灵台监早已将那片小行星带区域，划为了重点监视目标之一。”
他再次将脸凑近镜头，语气沉重：
“龙，我再次强调，这听起来很像是天方夜谭，但所有的数据和轨迹分析都指向这个结论。一切都……太过巧合，匪夷所思。”
“希望你能从潘多拉那里，带回来更直接、更有用的情报。以上。”
视频播放结束。
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他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挠了挠脸颊，将平板递还给女娲氏，试图用打趣缓和气氛。
“嘿……如果阳知道那颗卫星不只是被撞了，而是被人在里面‘养了蛊’，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女娲氏打断了他的插科打诨，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你还嫌给你这位好兄弟的惊吓不够多吗？”
随即，她神色一正，回归主题。
“虽然从结果来看，奥林匹斯出于他们自身安全的考虑，紧急‘消毒’了卫星，避免了事态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但他们未经沟通，直接摧毁卫星的行为，也同时毁掉了最直接的物证，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由无数巧合拼接起来的‘现实’，缺乏关键物证支撑，很难说服上面那些老家伙们。”
龙下意识地撇开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轩辕氏那张带着狰狞疤痕、总是充满肃杀之气的脸。
他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女娲氏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继续说道：
“不过，比起追究这离奇的‘巧合’本身，我更在意的是……潘多拉提到的‘污染源’，究竟是什么？”
“一个仅仅五厘米的碎片，在经历爆炸、跨越上千万公里的宇宙空间后，竟然还能保有活性，并感染整颗卫星……”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疑虑。
“之前摩根不请自来，搞什么‘联合开发’，却导致凤出现异常反应的事情，我还记忆犹新。伊甸和阿瓦隆……他们到底背地里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危险勾当？”
龙想了想，也觉得有理。
任何需要鬼鬼祟祟躲在小行星带进行的“实验项目”，想必也正大光明不到哪里去。
一股混合着责任感和某种猎奇般的兴奋，悄然冲上龙的脑门。
他眼睛微亮，问道：“那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女娲氏不再多言，手指在空中轻点，调动全息屏幕，开始快速拟写文件。
“我会起草一份诏书，授权你和阳组成临时调查小组，前往外空。”
“你们的任务，是近距离监视一下，伊甸和阿瓦隆这两只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灵台监会为你们女娲舰分配一名专业的渗透行动专员，毕竟这方面不是你们的强项。你和阳，需要做好一切准备，尽快调查出真相。”
龙身体站直，收敛了所有玩笑神色，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