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舰率先返回九霄,平稳地驶入预定空港。
航行一路畅通无阻,正如龙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任何势力敢于在此时跳出来拦截。
甚至连七彩补天石的高精度扫描,都未在航线上发现任何异常的监视设备踪迹,仿佛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格纳库内,9464已换上常服,准备离开。
他主动走向龙,伸出手,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冷静,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认可:
“龙舰长,此次合作……非常愉快。但愿以后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龙立刻露出他那没心没肺的标准笑容,上前一步,熟络地勾住9464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领导您太客气了!合作必须愉快啊!”
他眨眨眼,压低声音,一副“咱俩谁跟谁”的样子。
“以后领导有啥私活……咳,我是说,有啥需要小弟帮忙的,随时找我!保证给您打折,VIP待遇!”
9464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中无语吐槽:‘这家伙,居然还想收我报酬?真是头有趣的恶龙。’
他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等候的灵台监装甲车。
坐进车内,车门关闭。装甲车平稳启动,驶离格纳库。
9464透过深色的车窗,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女娲舰格纳库,脸上那层用于应对外界的严肃冰冷,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敛去。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胸前那枚看似普通的金属吊坠。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表面,一丝转瞬即逝的、极其复杂的笑意掠过他的眼眸,快得仿佛从未出现。
格纳库门口,龙还在热情地挥手告别,直到装甲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通道拐角。
他转过身,面对围拢过来的机组人员,立刻换上一副如释重负、准备撒欢的笑容。
“好啦好啦!任务圆满结束!辛苦大家了!”
他挥舞着手臂,像个宣布放假的孩子王。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以放开了玩!该吃吃,该喝喝,该约会的约会!”
话音刚落,他起身就打算溜走。
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凤站在他身侧,冰山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玩?你想得美。任务报告、行动总结、数据归档、损失评估……这些文书工作,这次你别想再丢给副舰长一个人。跟我去舰长室,现在,立刻。”
龙被揪得歪着头,摊开双手,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为难表情。
“老婆大人,此言差矣!就是这种时候,才最需要副舰长这样可靠的人才来发挥关键作用啊!这叫合理分工,人尽其才——”
话没说完,旁边早已“忍辱负重”许久的副舰长已经脸色发绿,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龙的后衣领。
“舰!长!”副舰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长期被压榨的悲愤,“每次!每次都是这样!您倒是逍遥快活了,所有报告文书都堆给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次!门!都!没!有!”
说着,他使出洪荒之力,拖拽着比他高一些的龙就往舰内通道走。
不愧是女娲舰机组最能干的男人,其动作之果断,态度之坚决,一如往常。
“哎哎哎?!副舰长你冷静!放手!凤!老婆!救命啊!你家老公要被绑架了!” 龙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向凤投去求救的目光。
凤只是松开了揪耳朵的手,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一副“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扛”的放任态度。
旁边看热闹的真、瑞、烈三人,目睹这“大快人心”的一幕,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容。
烈抱着胳膊,咧嘴笑道:“哟,恶龙也有今天?这叫天道好轮回!”
真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笑意:“副舰长……终于觉醒了。”
瑞更是直接拍手叫好:“姐夫活该!早就该有人治治你这懒病了!”
在龙一路“凄惨”的哀嚎和抗议声中,他被意志坚定的副舰长“押送”向了注定要面对如山文书的舰长室。
时间跳转至两小时后。
羲和舰也已安全返回,停靠在另一处空港。
阳在昭的陪伴下,与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明一同来到灵台监,交付此次行动的最终报告和获取的残缺数据。
任务交接流程完成后,阳独自一人站在灵台监内部一条寂静的走廊窗边。
他点燃了一支电子烟,缓缓吸了一口,白色的模拟雾气袅袅散开。
阳眉头紧锁,目光投向窗外九霄繁华的夜景,心中思考着此次事件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以及九霄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而明,则留在了灵台监深处,一间属于玉衡子的办公室内。
她站在玉衡子那张堆满各种星图和数据板的宽大办公桌前,原本清冷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眶微红。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玉衡子主事,请告诉我,牺牲的‘渡鸦’,他的真实姓名和家属联络方式。我答应过他,要把他的遗言……带给他父母。”
玉衡子坐在办公桌后,依旧是一身紫袍,紫发束起,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眯着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琉璃骰子,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不行。”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波澜,“灵台监人员,自加入之日起,便已签署协议。无论生死,任何人不得联系其真实背景下的亲属。这是铁律,也是对他们和家属最后的保护。”
“保护?!”
明再也遏制不住胸中翻腾的悲愤与怒火,她猛地向前一步,双手“砰”地一声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盯住玉衡子。
“你这混蛋知道他的遗言是什么吗?是‘爹,娘,孩儿不孝!’!这是一个儿子想带给家人的话!是支撑他选择牺牲的信念!凭什么连这最后的声音都不能传到?!”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就为了你们这冷冰冰的‘规矩’?!”
玉衡子抬起眼帘,眯着的眼缝中似乎有微光闪过,但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到近乎冷酷。
“规矩就是规矩。‘渡鸦’清楚,你也应该清楚。”
“清楚你妈!!”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打断了玉衡子的话。
明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玉衡子脸上!
力道之大,让玉衡子偏过头去,几缕紫发从簪子中散落,垂在颊边。
他白皙的脸颊迅速泛红,嘴角也渗出了一丝殷红的血迹。
明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她看着玉衡子,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和痛苦,声音发颤,一字一顿。
“玉衡子……你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个不近人情、冷血到极点的……王八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玉衡子缓缓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只是慢慢转回头,重新看向泪流满面的明。
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这……就是你当初选择离开灵台监,调去战舰部队的理由吗?”
明眼中的泪光与燃烧的火焰,已经给出了无声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玉衡子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缕烟。
他不再言语,也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明,面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明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最后看了那个冷漠的背影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良久,玉衡子才慢慢转回身。
他走到一旁,拿起内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短号。
通讯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璇玑子那特有的、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清冷嗓音,不带任何感情:
“说。”
玉衡子摸了摸自己依旧火辣辣的脸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被人打了。一位美女。下手挺重,嘴角破了。能过来帮我上点药吗?”
对面沉默了两秒。
璇玑子的声音异常的冷淡:“自己擦点消毒酒精和消肿药膏。医疗基础手册里有。”
玉衡子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可是,我觉得如果由可爱的璇玑子你来帮我上药的话……会好得更快一些。心里也会舒服点。”
这次,对面的沉默延长了。
然后,璇玑子清晰而干脆地吐出了三个字:
“给爷爬。”
“嘟——嘟——嘟——”
通讯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玉衡子听着忙音,放下通讯器,望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嘴角那抹刺眼的红痕,脸上那惯常的神秘微笑,此刻显得有些寂寥,又有些无奈。
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到柜子边,真的开始自己翻找起药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