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时代 7年4月11日
地衣再次从地上惊醒。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他发出剧烈的哀嚎声,四周一片漆黑,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仿佛之前与阿塔的对话只是南柯一梦。
和他来到这个世界对前世的记忆一样,这具身体残存的记忆也只剩下一些片段:
身体的主人名叫亚普洛奇,好像是这个矿业公司的一名矿工,死于矿难。在年少时出于什么原因从邻国苏拉索尔逃到如今这个国家灰林,再往前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
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吼叫声,听不清楚在讲什么,亚普洛奇把耳朵贴近石壁。
“还…活……这炸……”
随之而来的剧烈晃动把亚普洛奇震到地上,那一头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在这,救救我!”
亚普洛奇装作着急的样子,呼喊那头的声音。
“是亚普洛奇!”
那个声音从急切变成欣喜,根据声音判断,此人是亚普洛奇的工头,法斯。
随着最后一声爆炸结束,一道光短暂地照进亚普洛奇所在的塌方矿坑,随后被那个名为法斯的灰头土脸,男人堵上,他的国字脸把方形缺口严丝合缝得堵上,他的胡子边有一道流着血的口子,鼻子上也有擦伤。
“我就知道,哈哈!你小子命硬,死不了!”
“法斯叔,我们同时开挖,来个里应外合。”
亚普洛奇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矿镐,外面其他几人架好支柱后一起凑了过来。
“听我口令,咳咳,一二挖!一二挖!”
法斯黝黑粗壮的身躯占了半边洞口,其他几人在另一半随着节奏凿开缺口。
不到两分钟,缺口就够通人了,法斯伸手把亚普洛奇拽出来,随后被众人团团围住,一边递过来饮用水,一边擦去亚普洛奇身上的灰尘。
“你不知道,工头当时知道你这边出事了,二话不说就喊着一定要把你救回来。”
一个人起哄道。
“是啊是啊,又说你是我们矿上难得的人才,又说你这个节骨眼出事他不知道怎么和社长交代。”
“跟老爹似的!”
说最后那句话的人挨了法斯一记下冲拳,亚普洛奇被这样关心有些脸红。
“行了行了,你看样子不需要担架,让徐腿子给你接上去,我跟前面的同志们继续展开救援。”
挨了法斯一拳的徐腿子晃晃悠悠,和亚普洛奇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上矿井电梯,与众人分别。
此时外面风雪交加,视野极差,矿井外的基地里的几十盏晶石灯成了摆设。
“老徐,你知道现在的时间嘛?”
徐腿子抚摸着冻得通红的尖鼻子,推测道:
“我们下去总归不超过半个时辰,那现在应该是凌晨1时。”
推开被冻上的大门,两人抖掉身上的雪,回到基地内的简易休息室,看上去像是有桌子的桑拿房。
“嘿嘿,你也不容易。都怪这该死天气,导致的塌方。我去锅炉房热炉子,你先在这暂歇息,热热身子再回宿舍吧。”
留下亚普洛奇一人,他静静呆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满天飞雪。
他回想起登山返回时的场景,他们的队伍错过了返回最好的时机,遭遇了暴雪,黑压压的一片,最后导致了悲剧。好一会他才回过神,现在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随后又想起阿尔塔利娅的那句话:
“我知道,你体验过死亡的感觉。”
这句话让他彻夜难眠,难道现在屋子里也有辛色拉的信徒吗。
亚普洛奇好似是对着空气打招呼:
“是阿塔派来的同事吗?”
除了窗外呼呼风声与蒸汽穿过管道的声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比我死的时候还安静。”
亚普洛奇不放心,像是找丢失的物件一样伸手到处摸,他记得只要碰到就能让使用神的不在场证明的人感受到压力。
结果还是自娱自乐,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安心,亚普洛奇回到窗前,望着窗户里的自己。
[神的不在场证明]
窗户里的自己也没有消失,只有他空洞的双眼与自己对视。
“难道之前的事情都是南柯一梦吗?”
亚普洛奇不记得自己转生前的名字,甚至重要的人也只剩下模糊的回忆,到底是蝶梦庄周,还是庄生梦蝶?
此时,另一边的门被推开,徐腿子回来了。
“暖气到宿舍了,要回去睡……已经去睡了吗?”
徐腿子挠了挠头,关上门离开了。
亚普洛奇舒了一口气,但是仍然睡不着。
就这样盯着窗外,数着雪飘落。
后半夜再无其他人回来,亚普洛奇清楚,事实上他那一队人全部遇难,包括亚普洛奇在内无一幸免。
名字,习惯,和他吵过几次,打过什么赌,好像那些人真的和现在占据亚普洛奇身体的存在有过交往,好像老友死去一般,亚普洛奇睡不着,太过真实了,甚至刚才让他怀疑自己就是亚普洛奇。
此时,窗外雪中竟然走来一个模糊的黑影,亚普洛奇警觉地盯着前方,不论是魔物还是强盗,他都只能依赖不在场证明能力躲避。
风雪大衣下,穿着金色镶边白色制服的女子,是熟人,工头法斯口中的“社长”。
“理因律女士!?她这会来矿上做什么。”
亚普洛奇无比诧异,但是几经确认,那就是社长,手里好像还提着两袋东西。
守在保安室的门卫连帽子都没戴,挂着大衣火急火燎地前去迎接,社长把左手的东西递给他。
不一会,理因律走进了休息室。她长着麦白色的长发,与雪融为一体的肌肤与芙蓉般的容颜,金色的双眸有着让人敬畏的洞察力,脸上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是个关心下属,平易近人的好人。
她见到亚普洛奇时,那副尊贵的面容竟放下威严,而是流露出和法斯一样的安心。
“我很高兴你能平安回来,亚普洛奇。”
亚普洛奇一时哑口无言,他有几分羡慕自己,以前可没有这样优秀女性能如此关心自己。
“社……社长,您怎么这会来了?”
理因律脱下外衣,将随身的佩刀放在门口,坐在亚普洛奇身边,几乎挨在一起。
“你是和我们一起走过淘金时代的老友,8年了,我们也一起成年,你大可以说我们是青梅竹马。”
亚普洛奇低下羞涩的脸,但他清楚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这8年的时光。
“如果你死在矿坑里,我会第一时间过来找到你,和其他老友们给你办追悼会。”
她撩起垂下的头发,这时冻干的泪痕才清晰可见。
“你活着,我才好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张精致的黑色金属火车票,亚普洛奇接过手,上面刻着苏拉索尔与灰林两国的语言写着:
(鸢尾花号动车列车长芙拉姆,诚邀您于4月11日13时于星灯湾集市口乘坐本次跨国列车 灰林星灯湾南——苏拉索尔伯克湖东)
亚普洛奇:“社长,这是……”
理因律:“你提过很多次,你总有一天会回去。11岁远走他国,连语言都不通的情况下活着来到咱们这,咱一起摸爬滚打8年。”
她接着说道:
“其实我们都不舍得你离开,但是苏拉索尔从推翻王权到现在议会政权逐步稳固,之前灰林一直对脆弱的新生政府施压,两国之间积怨已久,很有可能为了争夺工业资源发生战争。加上我们国家提亚马特巨型企业如日中天,已经到了和政府抗衡的地步……我们的企业势单力薄……”
理因律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从嘴里吐出。
“你该回家了,可能这些日子是最后的机会。”
亚普洛奇激动的站起身,整理好破旧的淡蓝色外套,深深向理因律鞠了一躬,起身后又鞠了第二躬。
仿佛他就是亚普洛奇,也的确如此,他有一躬是作为亚普洛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向社长表达敬意。
理因律也起身,拆开袋子,里面是糕状的食物。
“吃了再休息一会,我们这到星灯湾集市最多两小时的车程,雪橇车就坐我那辆,到了那边存到商人公会就行。我还要去救其他同志。”
她披上大衣,戴好佩刀,向风雪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