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
我和日奈走出教堂，寒意瞬间裹挟全身。
“我们要去哪？”日奈攥紧我的手，力气大得指节发白。
我看向远方，无尽的黑暗涌动，心里没底：“不知道。”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颊，补充了一句：“但我们得活下去。”
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两侧的建筑沉默着，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却驱散不了这浓稠的夜色。像是掉进了墨水瓶，怎么走都是黑的。
“星野，”日奈突然停下，声音发颤，“我…我是不是…很可怕？”
我停下脚步，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扭曲、细长。
我捧住她的脸，触手冰凉。
“不可怕。”我看着她眼里的迷茫和恐惧，轻声说，“你只是…太害怕了。”
“我…”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我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她需要时间。
“走吧。”我轻声说，拉着她继续走。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
还有，日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得弄清楚。
“或许，”我试探着开口，“咱们应该找个人…问问。”
日奈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问谁？”
我环顾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风声呼啸，鬼影子都没一个。
“总会有人知道的。”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看到一间还亮着灯的小酒馆。
还没进门，喧闹的人声就传了出来。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水和汗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酒馆里坐满了人，或者说，坐满了“东西”。
长角的，带翅膀的，皮肤五颜六色的……什么鬼玩意儿都有。
他们大声喧哗，喝酒，赌博，吵得人脑仁疼。
我和日奈的出现，让这帮“妖魔鬼怪”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好奇、审视，还有……让人不舒服的贪婪。
日奈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大声说：“我们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声音太小，被淹没在了嘈杂的环境里。
坐在吧台旁的一个恶魔族女孩抬起头，她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和一对弯曲的羊角，长得还挺带劲。
她上下打量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住的地方？”她重复着我的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挑逗，“你们…新来的？”
我点点头。
“天使？”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日奈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们…”我刚想解释，红发女孩却摆了摆手。
“不用解释。”她打断我，“我见过很多像你们这样的…‘天使’。”
她加重了“天使”这个词的语气，嘲讽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
“你…见过？”我心里一动，“你见过…真正的天使？”
红发女孩轻蔑地笑了笑：“真正的天使？”
她反问：“你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和日奈对视一眼，都傻眼了。
“你们也有光环，没有翅膀，也有…力量，不是吗？”
红发女孩指了指日奈背后的枪。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但是…”我试图解释。
“没有但是。”红发女孩再次打断我，“在这个世界上，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有力量，你就是天使，没力量，你就是…垃圾。”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还挺潇洒。
“力量…”日奈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
“所以，”红发女孩放下酒杯，看着我们，“你们想住在这里？”
我点点头。
“可以。”她耸了耸肩，“只要你们…付得起钱。”
“钱？”我愣住了，啥玩意儿？
红发女孩指了指酒馆的角落。“那里，有个空房间。一晚，十个魔晶。”
我看向日奈，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她身上没有这什么“魔晶”。
“我们…”我有点尴尬，早知道在教堂里顺点东西出来了。
“没钱？”红发女孩的笑容更玩味了，“没钱，就滚出去。”
“等等！”我连忙说，“我们…我们可以…干活！”
“干活？”红发女孩上下打量着我们，“你们会干啥？”
“我…”我卡壳了，我会干啥？
“我们会…保护你。”日奈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语气很肯定。
红发女孩的目光再次落在日奈身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保护我？”她重复着日奈的话，语气玩味，“怎么保护？”
日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有意思。”红发女孩笑了，“好吧，给你们个机会。留下来，保护这个酒馆。要是能做到，我就免费让你们住这儿。”
“一言为定。”我赶紧答应，生怕她反悔。
红发女孩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跟我来。”
她带着我们穿过闹哄哄的人群，来到酒馆的角落。
那里有个窄了吧唧的楼梯，通向二楼。
“房间就在上面。”红发女孩指了指楼梯。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个酒馆。谁要是敢闹事，你们就…解决他们。”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挺狠。
“明白。”我点点头。
红发女孩转身离开。
“星野…”日奈的声音发抖。
我握住她的手，凉得像冰块。
“别怕，有我呢。”
我们走上楼梯，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打开门，房间比想象中还要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缺了条腿的桌子，和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墙壁上布满了蜘蛛网和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就这儿？”日奈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我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窗户的玻璃已经碎了一半，用几块木板胡乱地钉着，根本打不开。
“凑合一下吧，总比露宿街头强。”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日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床边，用手掸了掸床上的灰尘。
“星野……”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们……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抱住她：“不然呢？我们还能去哪儿？”
日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我……我害怕……”
“别怕，”我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
沉默了一会儿，我打破了沉寂：“那个红头发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日奈的声音闷闷的，“感觉……很危险。”
“我也这么觉得。”我点点头，“不过，她好像对‘天使’很了解，或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嗯。”日奈应了一声，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
我松开她，走到桌子旁，拿起那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仔细检查了一下。
“这椅子还能用吗？”日奈问。
“勉强吧。”我把椅子放在桌子旁，坐了上去，试了试，“还算结实。”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日奈突然开口：“星野，你说……我们真的能保护这个酒馆吗？”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但是，我们必须试试。”
“可是……”日奈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我们没有退路了。”
日奈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
夜色深沉，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酒馆里传来的喧闹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日奈，”我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想办法。”
“嗯。”日奈轻轻地应了一声，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我走到她身边，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你也早点休息。”日奈说。
“好。”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