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杰的父亲是建筑模板工,常年穿着沾满混凝土碎屑的工装。十年前年金融危机时,他参与建造的东镇图书馆坍塌,十七根掺了海沙的承重柱像墓碑般插进他的脊椎。临终前,父亲将沾血的工牌塞进郁杰掌心,上面刻着"诚"字——那是郁杰出生时他亲手刻的,如今被钢筋划出一道裂痕。
郁杰母亲是图书馆古籍修复员,右耳因长期接触防霉药剂失聪。她总在深夜用镊子夹着郁杰的作文稿,像修复唐代卷轴般批改病句。父亲死后,她把所有藏书按"死亡方式"分类:火灾损毁、虫蛀、水渍...这种偏执深刻影响了郁杰的文字观。她至今不知道,郁杰获得中学生作文一等奖的当晚,他用奖金买下了导致图书馆坍塌的劣质钢筋样本。
在同学眼中,郁杰是永远温和的优等生。他会在课间用施耐德钢笔帮人修改情书,笔尖流转出夏目漱石式的含蓄;他整理的读书笔记被复印传阅,章节分割线精确到毫米。这种近乎病态的秩序感,源自母亲用古籍分类法为他制定的作息表——连如厕时间都标注着"《人间词话》阅读时长"。
郁杰的衣柜深处藏着二十三本"日记",每页都写满重复的"去死",笔锋穿透纸背。他会在凌晨三点用钢笔尖扎自己大腿,通过疼痛确认"还在用肉体写作"。强迫症最严重时,他曾把《上林赋》按笔画数重新抄写,导致右手肌腱炎发作——这正是他小说中"作家角色自残"情节的原型。
他痴迷于语言的力量,却厌恶自己靠消费死亡获得的声名;他相信文字能抵达真相,却在小说里编织谎言。
本来郁杰可以当一个忧郁的作家,一个还未毕业就已经文集获奖无数的作家。但意外还是比稿费先来了。
郁杰永远记得那个梅雨季的黄昏,文学社团活动室吊扇的阴影投在尸体脸上,像给学长戴了张破碎的面具。十六岁的他踮脚取下学长脖颈上的麻绳,发现遗书用订书钉固定在《人间失格》第47页——正是学长上周推荐他阅读的章节。泛黄的纸页上,前辈用红墨水写着:"文字是吃人的妖怪。"
"这是绝好的小说素材。"藏在门后的校长走向郁杰,用镀金钢笔挑起遗书,笔尖在郁杰校服领口戳出血点。那支万宝龙钢笔最终躺在他书包夹层,笔杆残留着前任主人的体温。
“识时务者为俊杰,郁杰,你就是那个俊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昂贵的钢笔。
当他在数学课上用这支笔偷偷书写第一篇小说时,钢笔突然漏墨,在稿纸上洇出男孩坠楼的剪影。
成人礼当天,郁杰在大会堂后台被主编掐住脖子。"《血色鸢尾》写得不错,"男人的拇指按在他喉结上,"但要让自杀人数变成三,才够格出版。"落地窗外暴雨倾盆,郁杰看见夏雨抱着画具跑过中庭,樱花发卡在雨中泛着冷光。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生要带发卡。
当晚他用稿费买了瓶威士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喝酒,酒液灼烧喉咙时,眼前竟浮现出学长悬空的脚尖。
越喝越多,郁杰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主编和校长“逼”他见证第一次自杀案的场景。“如果有外人知道了这里的事情,我不建议来帮你补写你的小说——作者的自杀。”
“绝对吸引眼球。”主编补充道。
“下一个目标,”郁杰喝掉最后一口威士忌楠楠说道,
“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