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安的左手轻轻一抬,圣光术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如同一颗微小的星辰,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此刻,他正站在魔法塔内唯一通往顶层的盘旋楼梯上,手中的光球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
“应该快到顶层了。”
达里安心中默念,脚步却未停歇。然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他奉命不远万里前来剿灭这座魔法塔中的异端魔法师,可从他推开塔门的那一刻起,预想中的攻击却并未出现。
没有防御魔法阵的阻挠,也没有守护魔偶的拦截,整座塔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亮起。
用于日常维护的机器人倒是散落在角落,但它们也如同死物般静默无声,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冻结。
这座魔法塔给他的感觉,就像……停电了一样?
没错,就是停电了。
自从十几年前电力从中央教会传入艾瑟兰,达里安便逐渐习惯了这种便利。然而,初建的系统并不完善,停电成了家常便饭。
每当电力中断,一切依赖电力的装置都会陷入瘫痪,而这座魔法塔此刻的状态,恰如一座失去了魔力供应的废墟。
说起来,电力的引入正是在艾瑟兰政变之后。那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发生时,达里安还只是个十二岁的见习骑士,远离权力的中心。他只能站在城外,远远望着皇宫方向升起的浓烟,以及那足以照亮夜空的熊熊火光。
那场大火烧了很久,久到足以将旧时代的痕迹彻底焚尽。
自那以后,艾瑟兰的一切都悄然改变。至于这些改变是好是坏?达里安无从评判,只是作为一个守旧之人,他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若是能像小时候那样,在修道院中有一顿饱饭,有一张安睡的卧榻,能够虔诚地供奉神明,便足够了。”他心中暗叹,收回逐渐飘远的思绪。
楼梯的尽头,一扇漆黑的大门静静伫立。达里安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大门上那些复杂而神秘的纹路上。按照他的经验,这扇门应当刻有魔法阵,可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一丝魔法波动。
出于礼节,他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你好,请问有人吗?”
这并非他轻敌,而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作为艾瑟兰教会历史上最年轻且最强大的圣堂阶骑士,他向来秉持着神明的仁慈,先礼后兵。若对方不识好歹,他也不介意用物理手段进行“劝导”。
神爱世人,但不爱不听话的世人。达里安深以为然。
敲门声在空旷的塔内回荡,却无人应答。达里安摇了摇头,右手覆上门扉,周身骤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光芒自他的心脏涌出,沿着右臂流淌,最终汇聚于掌心。
轰——!
爆炸声在寂静的塔内显得格外刺耳,五米高的大门应声倒下。达里安左手一挥,圣光术的光球便自动飘入大厅,照亮了顶楼的一切。
大厅内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魔法师实验室别无二致——古怪的仪器、陌生的材料,以及中央那座规模庞大且复杂至极的魔法阵。魔法阵的中央躺着一具形容枯槁的青年男子尸体。
而角落中则蜷缩着一名昏迷的少女。
少女身穿白色长裙,白金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她被爆炸声惊醒,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目光茫然地望向门口的骑士。
“骑士大人...您是来救我的吗?”
少女的声音轻柔而虚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怎么会有女人?达里安的直觉立刻拉响了警报。
少女微微蹙眉,眯起眼睛,似乎还在适应圣光术的刺眼光芒。细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如同宝石般透亮。她抿了抿唇,眼巴巴地望着达里安,带着一丝无助与期待。
达里安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兴趣——当然,这并非意味着他对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只是将自己的身心全部奉献给了神明。在教会众人眼中,他是最虔诚的信徒,是教会最锋利的利刃,是骑士们的楷模。男欢女爱?那与他无关。
至少,他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看到蜷缩在角落的少女,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竟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似乎在何处见过这名少女。
“不对劲……”
达里安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自己中了敌人的魅惑魔法?可他并未感受到任何魔法波动。
他蓦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少女。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伊莎贝拉,骑士大人。”
蜷缩在角落的少女——化名伊莎贝拉的艾德里安——此刻也有些紧张。她完全搞不懂眼前的骑士在做什么,明明刚才还直勾勾地盯着她,转眼间却拔剑相向。
难道是自己的表演出了纰漏?一定是了。
“可恶,要是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她心中暗恨。
艾德里安,这座魔法塔的真正主人,也是达里安此行的目标。一个月前,正是她劫走了艾瑟兰教会送往中央教会的宝石“天使的垂泪”。
达里安的任务,便是夺回宝石,并将她带回教会接受审判。
“天使的垂泪”必须寻回,至于劫走宝石的魔法师,若负隅顽抗,达里安不介意让她接受物理意义上的审判。
然而,眼前的场面却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伊莎贝拉,告诉我你的身份。你为何会在这座魔法塔中?”达里安的语气冷峻而威严。
“我曾是一名小镇修女,一年前被魔法师先生带到此处,负责他的起居。”
伊莎贝拉的声音轻柔而怯懦。
达里安的视线落在她的腿部。白色长裙微微掀起,露出一截光滑笔直的小腿,脚踝上戴着一对镣铐,镌刻着细密的魔法纹路。然而,此刻这些纹路已失去了魔力波动,沦为普通的镣铐。
伊莎贝拉注意到他的目光,脸颊泛起红晕,连忙将裙子往下拉了拉。
“在前一阵子,魔法师先生带回了一枚宝石,说是要用它完成什么研究。”她低声说道,“听他说,那枚宝石好像叫做……”
“天使的垂泪。”
达里安接过话茬,低头叹了口气,将长剑收回剑鞘。他走向魔法阵中央,蹲下身检查那具青年男子的尸体。
尸体形容枯槁,身上爬满了漆黑的咒符,显得诡异而邪恶。死因似乎是魔力被抽空。达里安闭目感应,发现这名魔法师的魔力波动竟达到了星辉魔法师的级别,甚至隐隐有突破至贤者的迹象。
“如此年轻的星辉魔法师,实属罕见。”达里安心中暗叹。然而,世界上从不缺少古怪邪恶的魔法,仅凭外表无法判断一名魔法师的真实年龄。
若这名魔法师还活着,借助魔法塔的主场优势,达里安势必会陷入一场苦战。
“这次真是轻敌了。”他暗自反省。
他伸手移开魔法师的尸体,发现下方压着一块半透明的淡金色宝石,形状如同一滴泪珠。
是“天使的垂泪”。
然而,这枚本应蕴含无尽光明之力的宝石,此刻却黯淡无光。达里安握紧宝石,闭目感应。
作为圣堂级骑士,他对能量波动极为敏感。很快,他便发现,“天使的垂泪”的力量并未消散,而是转移到了——
伊莎贝拉的体内。
达里安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伊莎贝拉。在他的感应中,少女身上逸散出的光明之力刺眼夺目,能量波动丝毫不逊于他这名圣堂级骑士。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震惊,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骑士大人?”
伊莎贝拉歪着头,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仿佛一只无辜的小猫。
“伊莎贝拉,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达里安沉声问道。
“正想告知您,骑士大人。”
伊莎贝拉的声音轻柔而诚恳。
“魔法师先生带回宝石后,便开始研究一个魔法阵。他说,‘天使的垂泪’是法阵的核心。
然而,法阵启动后,一切都失控了。它开始吸收塔内所有的魔力。我因为害怕,便上来查看,结果一进门就被一团光芒吞没,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达里安静静听着,目光始终紧锁着她的眼睛。少女的神情毫无破绽,语气真诚得令人难以怀疑。
然而,尽管伊莎贝拉的叙述逻辑严密,达里安的心中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仿佛一片看不见的阴影正悄然笼罩着这一切。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目光深邃而复杂。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算了,这些复杂的问题,还是交给审判院的那群老家伙去头疼吧。”他心中暗想,“我的任务,只是将人证和物证带回教会。”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伊莎贝拉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伊莎贝拉,恐怕你得和我走一趟了。”
“唉?”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翠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我想,‘天使的垂泪’的力量,现在恐怕就在你的身体里。”
达里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现在你不仅是人证,更是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