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倒在永夜庄园边界的奥伯伦,正竭力尝试着恢复伤势。
他的身体被达里安的雷枪贯穿,翻出的血肉依旧缠绕着滋滋作响的光明之力,如同细小的电流般在伤口处窜动,阻碍着血肉的重生。
每一次光明之力的跳动,都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无数细小的利刃在他的伤口上反复切割。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即便如此,他仍无法完全压制那股力量的侵蚀。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达里安离去的方向,那道被劈碎的空间裂缝依旧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奥伯伦的心中萦绕着一股隐隐的不祥预感,仿佛有什么无法言喻的灾难正在酝酿。他回忆着卡西米尔大公的记忆,那是他继承的力量与智慧的源泉。
然而,即便是在卡西米尔大公的记忆中,也从未见过有哪位圣堂级别的强者能够凭借纯粹的力量劈碎空间。
即便是卡西米尔大公本人,也只有在全盛时期才能勉强做到类似的事情。
“卡瑞娜她...到底招惹到了一名怎样的男人啊...”
奥伯伦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安。
就在他愣神之际,许久未有波动的空间裂缝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另一端被强行推挤而出。
紧接着,一根浑身缠绕着金色电光的棍状物体被抛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停在了奥伯伦的脚边。
奥伯伦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口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喃喃之声:
“这...这是...”
那并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个被砍去了四肢、削去了五官、割断了声带的人彘。
她的表皮焦黑,代表光明之力的电流正不断炙烤着她的皮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永夜庄园浓郁的黑暗之力缓缓向她围绕而来,试图修复她的伤势,然而光明之力却将刚刚长出的血肉重新瓦解,化为焦炭。
她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剥去外壳的蛆虫,因极度的痛苦而不停地扭动着,咽喉中发出喑哑难听的嘶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折磨。
奥伯伦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
“卡瑞娜...?”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艰难地向那个人彘的方向挪去。
他的动作笨拙而急促,仿佛想要尽快确认什么,却又害怕面对那个残酷的真相。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卡瑞娜的那一刻,一道金色的光影突然从裂缝中疾射而出,如同一道闪电般划破空气,死死地钉住了奥伯伦的左腿。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低吼,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镶有金色宝石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小腿,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明之力,将他的血肉灼烧得滋滋作响。
紧接着,达里安从裂缝中缓缓走出。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昏迷的伊莎贝拉,光明之力如同一层柔和的光茧,将她全身包裹,以防她受到任何损伤。
他的目光冰冷而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激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
“不……这不可能!”
奥伯伦若精神失常般摇晃着头颅,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崩溃。
在奥伯伦的脑海中,卡西米尔大公对奥利菲娜的记忆与他自身对卡瑞娜的情感,在五十年的岁月中混合扭曲,最终让他将奥利菲娜视作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卡瑞娜,却如同一具被彻底摧毁的残骸,再也无法与那份完美的记忆重合。
而达里安并没有理会疯癫的奥伯伦,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伊莎贝拉的身上,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伊莎贝拉现在的情况极为糟糕,不仅仅是外部的伤势,她的身体内部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掏空,生命力如同被抽干的河流,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她的脚踝上,达里安原本施加的封印已经彻底碎裂。
正是这封印碎裂所产生的波动,才让达里安捕捉到了伊莎贝拉的位置,及时赶来。
达里安右手轻抚上伊莎贝拉脚踝上的镣铐,指尖微微用力,坚固的秘银镣铐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应声而碎,露出她光洁的脚踝。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存在。
如今,这个镣铐已经不再需要了。
达里安的光明之力只能暂时稳定住她的情况,无法彻底治愈她。
他知道,必须尽快带伊莎贝拉返回艾瑟兰,那里有精通治疗的神职人员,能够医治她的伤势。
该干正事了。
达里安低声自语,目光从伊莎贝拉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地上的奥伯伦。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永夜庄园的传送阵在哪里?”
传送阵?奥伯伦听到达里安的话语,僵硬地将视线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嘲讽。
这个如同死神般的男人,竟然只是为了借用一下传送阵?
奥伯伦的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啊!”他的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无情与荒谬。
笑声未落,奥伯伦猛然扯断自己被达里安钉住的左腿,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身旁已不成人形的奥利菲娜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如同五十年前那个午夜,他给予卡瑞娜的拥抱一般。
丈夫再次拥住了妻子的腰肢,这是奥伯伦渴望了五十年的拥抱,是他心中最后的执念与慰藉。
他将头颅埋入奥利菲娜的脖颈,深深呼吸着妻子的气息,纵使那气息中夹杂着浓郁的光明之力,将他的皮肤炙烤得焦黑,他也毫不在乎。
他的眼中只有怀中的人,只有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奥...伯伦...”
怀中的人型发出濒死野兽般的低鸣,已然无法分辨其所说的话语。
但奥伯伦知道,那是妻子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眼眶中涌出泪水,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怕,卡瑞娜。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他贴近女人的耳边,轻声低语,仿佛在安抚她最后的恐惧与痛苦。
纵使他早已知道,卡瑞娜在五十年前,就已被怀中的女人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那个他曾深爱的妻子,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这具被黑暗之力扭曲的躯壳。
没有丝毫征兆,他瞬间咬住了女人的脖颈,疯狂地榨取着她体内最后一丝黑暗之力。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嘶鸣,随着黑暗之力的流失,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干瘪,皮肤如枯叶般皱缩,最终彻底失去了生息。
似乎感应到了奥利菲娜的死亡,永夜庄园骤然开始剧烈的摇晃,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崩塌。
大地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猩红色的魔法纹路从裂缝中浮现,如同血管般蔓延开来,将整个庄园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光芒之中。
“这就是你在找的传送阵...”
吸收了奥利菲娜力量的奥伯伦,身边的黑雾逐渐变得浓郁,宛若滴入了几滴浓浓的鲜血,映出一股诡异的深红色。他的身体被黑暗之力包裹,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他抬头望向面前的达里安,眼中闪烁着疯狂与仇恨,声音嘶哑而癫狂地咆哮道: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同我一样,生生世世被困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
“我诅咒你同我一样...品尝到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刺达里安的心脏,仿佛想要将自己的痛苦与绝望全部倾泻到他的身上。
“和我一起下地...”
然而,未等奥伯伦最后一句话说完,一道金光闪过他的咽喉,如同闪电般迅捷而致命。
狰狞的神情在他的面孔上瞬间定格,接着他的脑袋便从脖颈缓缓滑落,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奥伯伦与卡瑞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庄园。
他们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与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为伴。
达里安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峻。
他没有理会奥伯伦的诅咒,而是迅速将自身的感应扩大到极致,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空间波动。
片刻后,他确定了方位,一个闪身便来到永夜庄园的中心。
这里是传送阵的信标位置所在,此刻正被浓烈的红色魔法辉光所包裹,已进入了运行状态。
他本打算使用教会给予的定位信标,改写传送阵的方位,利用传送阵直接返回艾瑟兰。
然而,他没想到奥利菲娜的死竟瞬间激活了永夜庄园的传送阵。
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个传送阵似乎是用于往返现世与无光领域——那片被遗忘的、充满绝望与黑暗的虚无之地。
达里安刚才之所以能一剑劈开现世与无光领域的阻隔,是因为今夜是月圆之夜,无光领域与现世正处于微妙的重叠状态。
倘若错过了今晚,想要再回到现世,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达里安知道,自己等待下一次重叠的时机并不难,但伊莎贝拉如今的状态,显然支撑不了那么久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伊莎贝拉,小修女的脸颊依旧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与某种无形的痛苦搏斗。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与死神争夺最后一丝生机。达里安的心微微一紧,指尖不自觉地抚过她的额头,试图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而就在这时,伊莎贝拉的身侧骤然冒出一圈银白色的辉光,那光芒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沿着月光的痕迹缓缓流淌,最终流向传送阵的信标方位。
达里安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这是……?”
他敏锐地感应到,伊莎贝拉那干涸的身体内,在月光的照耀下,竟开始涌现出一股银白色的能量。
那能量如同清泉般沿着她的经脉流淌,缓缓修复着她的伤势,驱散着她体内的黑暗与痛苦。
达里安努力分辨着这股能量的来源,发现它与“天使的垂泪”有着相似的感觉,却又似乎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那是一种更为纯净、更为神圣的力量,仿佛来自某个遥远而神秘的存在。
银白色的辉光流向信标后,竟将信标原本散发出的红色辉光尽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而圣洁的银色光辉。
传送阵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而温暖,仿佛在回应着那股神秘的能量。
与此同时,达里安的心中响起一道平和宁静的轻柔嗓音,那声音如同清晨的微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带着她一起过来吧,孩子。”
达里安微微一怔,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与疑惑:
“您是...?”
“你可以叫我,艾薇拉。”
那柔和的声音轻轻一笑,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慈爱。
随着笑声的响起,传送阵的光芒骤然大作,银色的光辉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将漆黑的森林与古老的庄园尽数吞没。
当光芒散去时,永夜庄园的身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