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顺着“女仆”指的方向一路往东，走到走廊尽头。
尽头处，果然立着一间房。
门紧闭，房梁老旧，门框上的红绸已经褪色，像被血水浸泡过的旧布条，沉沉垂挂着。
奇怪的是——
外头没有任何守卫。
哪怕白家规矩再松，也不该让新娘的房间敞开在这里，任人来去。
不过新娘房间不容易找，似乎没守卫也合理。
陈凯站在门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也没装模作样掩饰行迹。
他微微侧头，从门缝望进去。
屋子里黑得像个密不透风的棺材。
可在那片黑暗中，隐隐透出一抹刺眼的红。
红盖头，红嫁衣，端坐在床边的身影，直直面朝门口。
像是早就等他来了。
陈凯咽了咽口水。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面对这种诡异场景，神经还是不自觉绷紧。
他缓缓推开门，动作极轻，像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门轴“咯吱”响了一声。
床上的新娘纹丝未动。
陈凯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顿时密闭，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甜腻得让人窒息。
陈凯抬手摸出打火机，划燃。
火光映亮四周，摇曳着攀上桌上的红烛。
烛光跳动，照出新娘的影子斜斜投在墙上。
那影子……比新娘本身还要直，像是被强行钉死在墙上的人偶。
房间一下子静得可怕。
陈凯坐到桌边，没征求意见，直接点了根烟。
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烟雾在房间里缓缓蔓延，和脂粉香混在一起，变得又呛又腻。
陈凯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借着吞吐烟雾的间隙，目光一直没离开那具红衣人影。
他没有开口。
新娘也没有。
两个人像是在角力，谁先打破沉默，谁就输。
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氛压抑得像绷紧的钢丝，随时可能崩断。
陈凯心里其实一直在赌。
如果新娘真是鬼，现在没动手，说明他还没踩中杀人规律。
但如果她是活人——
那就更有意思了。
半支烟烧到尽头，烟灰掉落在地毯上，烫出一个小黑点。
“你知道吗……”
陈凯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像是在和空气闲聊。
“我第一次参加婚礼。”
床上的新娘依旧没有反应。
“不过我这人命硬，天生克婚。”
他笑了一声，把烟头摁在桌面上，火光熄灭。
“我结婚那天，准新娘上吊死了。”
房间骤然安静。
空气像是突然被抽空，连烛火都跳了两下。
陈凯心脏猛地一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打火机，骨节微微发白。
这话……他其实是随口胡诌的。
可他明明看见，新娘盖在头上的红布，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就像被什么冷风吹过。
陈凯眼神沉了下去，心跳恢复平稳。
有反应……说明她听得见。
既然能听见——
那就一定藏着规则。
他靠在椅子上，继续点燃第二根烟，嗓音慵懒随意：“这世道啊，活着比死还难。”“有时候想想，死了说不定反而轻松。”
“你说呢？”
这一次，新娘终于动了。
她的头缓缓侧向陈凯，盖头下黑洞洞的脸看不清模样。
可那动作僵硬得像被线牵动的木偶。
“死了……才轻松？”
声音沙哑破碎，像是用生锈的刀子刮过铁皮。
陈凯心脏骤然一紧，眼神不动声色，掐灭烟头。
他扯了扯嘴角，缓缓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挺想看看你盖头下面的样子。”
空气猛地冷了下来。
新娘身子剧烈抖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了一把。
“你想看？”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羞怯。
“那你……掀开啊。”
红盖头缓缓向上抬了一寸，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
陈凯眼神猛地一凛，手指搭在打火机上，随时准备划燃。
但他没有动。
反而笑了一声：“算了，我这人命硬，怕克着你。”
话音落下，红盖头顿在半空，像是被硬生生按了回去。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的冷意仿佛被生生压了下去。
陈凯目光沉了沉，缓缓退到门边。
“打扰了。”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就在门缝合上的刹那，屋子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声音。
“陈凯……”
这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陈凯脚步微顿，手指无意识掐紧打火机。
他没回头。
门，砰的一声关死。
陈凯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把玩着打火机。
火光明灭，映在眼底，像是压住恐惧的火种。
他笑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几分自嘲。
“等着吧……”
他抬头，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眼神幽深得像是埋了刀。
“……我也想看看新娘长什么样。”
——
和新娘的短暂对话给了陈凯一些启示。
他深知，时间不多，夜幕即将降临，他必须抓住每一分线索。
如果今晚能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明日的困局也许就能迎刃而解。
他回过神，眼神深邃。白家，这个鬼域般的地方，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想要揭开真相，必须先找到一些古老的记录，或者类似藏书馆的地方。
心中有了决断，陈凯迈步走出，寻找几位“自愿”提供线索的仆人。
——
两名仆人被陈凯拦住，脚步微顿，表情有些不安。
“新郎官……您有什么事？”其中一名仆人忍不住开口，眼神闪避。
陈凯微微一笑，声音随意：“没什么，刚好看到你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名仆人对视一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新郎官……有话就说吧，别逗我们。”
她们已经心知肚明，陈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时间紧迫，如果拖延，必定会惹上麻烦。偷懒的后果，谁都清楚。
陈凯也不装了，直接问道：“白家藏书阁在哪儿？”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仆人们心头一紧，脸色略变。
她们对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低声道：“白家藏书阁在西侧，靠近老库房那边。可是……那里不常开放。”
她们犹豫了下，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陈凯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点头，转身向西侧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