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能用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
此刻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尝试驾驭第二只规则——回音。若能成功,他便是双规则者,戏相与回音相辅相成,局面或许还能反转。
可现实残酷。
他对回音的理解虽有一定深度,却还远不到驾驭的程度。另一种途径只有一个:强行驾驭。
那是玉曾提过的险法,成功率低到近乎绝望,失败则必死无疑。更可怕的是,即便侥幸成功,过程中的痛苦也足以磨碎意志。
而眼下,他连最基本的安全环境都没有。双规则者的攻势压迫不止,每一次出手都是直取性命。他已经死过好几次。
“这条路走不通。”陈凯摇头,心神冷静下来。
“当下唯一能行得通的,就是洞察出他们的规律。”
他已隐约看出一些端倪——那影子与玻璃破碎声的规则之间有相辅相成的关系,攻击与辅助,配合得近乎无缝。唯独魇想,仍是谜团。
“魇想已经出手了,接下来得小心她。”陈凯低声自语。
魇想的可怕,他比谁都清楚。上一次,连面都没看清,就直接死去。
可细想之下,她的规律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无解。若真是“想到即触发”,那便是无差别的必死规则——可事实并非如此。陈凯一路走来,早该死上无数次。
这让他想起了回音。
“回音即死。”这是最初的认知。可随着接触深入,他发现并非如此绝对。单纯听见回音不会立刻致死,真正致命的是,那种无法摆脱、反复回荡的回声。
“看来,这些规律并非表面那般死局。”陈凯心里暗道。或许,等他真正驾驭了回音,一切自然能明白。
思绪闪过,他猛地一顿。
走廊在缩窄。
空间一寸一寸收拢,逼仄到令人窒息。墙壁仿佛有生命般挤压而来,试图把他困死其中。
“果然……他们换战术了。”陈凯眼神冷冽。
“杀不死我,就打算困死我。”
困,比死亡更残酷。一个不死之人若被彻底囚困,便只剩下漫长的消耗与屠宰。
他心头一紧,目光扫过黑暗。果不其然,魇想的领域在无声渗透,其余二人已开始配合她。
她是三人中资历最深的存在。哪怕彼此并非隶属关系,却天然形成了以她为首的默契。
——
另一边走廊。
碎片看着远处被逼得步步后退的陈凯,微微蹙眉,目光转向近处那张冷峻却美得让人不寒而栗的侧脸。
“为什么不直接用鬼域覆盖,把他困死?”他不解地问,“这样不是更快?”
夜游也看向魇想,眼中有相同的疑惑。毕竟在鬼域里,她占尽主动,除非对方同样拥有鬼域,并且是更强的鬼域,否则难以抵抗。
魇想脸色未变,语气平静却自带重量:“别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我们是在试探他的规则。”
碎片道:“但把他困死也能试探出规则,何必拖泥带水?”
魇想轻抬下巴,眼神冷淡:“你们别把试探当成屠杀。直截了当地杀掉他,能看见的,只有他的死亡。只有把人逼到绝境、又在绝境中留出一丝希望,他才会倾尽全力、露出更多真相。那时,我们才能看到他真正的底牌。”
走廊里一时间沉默。夜游、碎片无言,心底的轻视被这番计谋刺得一阵发寒。
碎片在心里暗想:这个女人——不只实力强,心机也深,果然不可轻犯。
——
另一边走廊。
汗水顺着陈凯的背脊滑落,冷得像冰。
“空间在收窄……像被关进一个盒子里,一点点扼住。”
玻璃破碎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反复炸响,像钝器敲打着人的神经。
陈凯低头看手心——几道细碎的裂纹正从掌心蔓延开来。
“被同化了。”他喃喃,声音里没有惊慌,只有无奈。
这意味着,又一次,他将不得不把这条命交给替死的戏相。
惋惜涌上心头——他还没弄明白怎样避免被同化,便又要交出一条身份。上次他尝试屏蔽听觉,依旧无效。
念头在脑中闪烁:传播?
不是听觉,也不是直接接触。若非接触、食物或血液传播,那又是什么?空气?声波?意念?
他停下来,努力把思路拉高。常理在这里失灵太多次了。过去的经验告诉他:用熟悉的逻辑去对付诡异的规则,只会把自己套进陷阱。
“接触传播、食物、血液都能先排除。”他在心里列着。
“那就剩下空气型的传播了?还是说,这里有更高级的传染方式——思想的共振、记忆的迁移、规则自身的扩散?”
陈凯的目光在黑暗里变得冷硬。
“不能再被既有的常识限制。”他低声对自己说:“这里,每一种可能都得当真。”
他知道一件事:问题越难以解释,越要从更高一层去思考。
在这个世界里,常理只是表象,真正的危险藏在那些看不见的传播方式里。
陈凯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人”吗?
凡人之躯,却握有比肩神明的力量。
至少,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就是神。高不可攀,又危险至极。
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份力量的代价,是逐渐远离人类的范畴。
他们游走在人与鬼之间,不人不鬼。
陈凯曾无数次动用厉鬼的力量,每一次都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存在愈发躁动,愈发接近复苏的边缘。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不再像个“人”了。
举手投足间的冷意,心跳的迟缓,甚至连情绪都在一点点剥落。
他更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
陈凯推测,这就是厉鬼复苏的代价。
可他接触的仍太少——他从未真正踏过临界的那一步。
那时候,他接近过,可始终还差一点。
他也从未亲眼见过有规则者死于复苏。
那究竟是一瞬间被厉鬼彻底取代,还是在痛苦中被活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