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神情都算镇定。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新手了
至于是行者还是规则者暂且不明,但至少都在副本里走过几遭。
十五人里,能确定的是:
他、纸,还有那个见识敏锐的男子可能是规则者;
其他人……鱼龙混杂。
陈凯抬眼扫过人群——
目光最终落在谢若曦身上。
那一眼,他心底骤然一沉。
她的呼吸冷得不像是活人。
皮肤色泽、神态、步伐……都在提醒一个事实:
谢若曦已经成为规则者。
陈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自从进入副本,他体内的【戏相】与【回音】就一直躁动着,像两头随时要撕咬彼此的凶兽。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他不知道其他规则者如何“平衡”体内的厉鬼。
可只要他稍微分神,这两股力量就会从胸腔深处向外撕扯。
他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纸。
那人皮肤白得反光,整个人薄得像影子。
却偏偏站得稳得像根钉子。
他体内……也有不止一只鬼。
他是怎么压住的?
陈凯暗暗记下,
等有机会,必须设法试探一下。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副本本身。
——双溪镇。
陈凯收回心思。
李二狗已带着众人,走到了镇口。
破旧的牌匾挂在半空,木头腐蚀得一碰就会掉渣。
“三个字里,只剩下【双溪】勉强能看,‘镇’字已经掉成了残影。
李二狗转身,露出一口油亮的笑:
“嘿嘿嘿,欢迎各位来到咱们双溪镇!”
众人注视着那破败的镇口,都没有说话。
“你之前说这里是旅游圣地。”
一个叫王蕴的女子皱着眉,“那按理说,镇子应该很有钱吧?为什么会破成这样?”
“是啊,”一名眼镜男杨魄推了推镜框,“旅游地不可能荒成这副样子。”
他顿了顿,目光盯着李二狗。
“莫不是……你们这镇子出了什么事?”
他们一同给李二狗施压。
李二狗的笑容瞬间凝住。
“欸……欸,各位,这话可不能乱说。”他声音发虚。
车涛也开口,声音清冷:“我觉得他说得对。
李二狗,你把真实情况说清楚。”
李二狗被十几道目光盯得冷汗直流。
他退后一步,勉强挤出一句:
“你们再胡说……我、我可告你们诽谤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没再逼他。
——说不说都一样。
他们来的是副本,能是什么不闹鬼的地方这里?
李二狗深吸口气:“好了,各位随我入镇吧。
如果你们现在后悔,也可以回头下山。
再晚,可就走不了了。”
“哼。正有此意。”
两名男子立刻站出,扭头就走,头也不回。
众人没有阻止。
有人甚至低声讥讽:
“每次副本里,总会冒出几个自以为聪明的胆大鬼。”
说话的是中年男子曾庆之。
其他人都点点头。
——若副本这么好走,哪还叫副本?
陈凯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远去,眉头微微皱起。
纸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二狗又开口:“还有人要走吗?
我再说一遍,现在走还来得及。
待会儿……天黑就不安全了。”
“为什么?”
一个小个子女生梨子涵问。
李二狗干笑:
“山里嘛……晚上有猛兽啊,不奇怪。”
众人齐齐皱眉。
——没人相信。
但也只能继续跟着他前行。
幽冷的风吹过镇口,
木牌嘎吱轻响。
——
刚踏进双溪镇的那一刻——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一下。
镇外破败荒凉,像被丢弃多年的废墟;
镇内却截然相反,古老的木构建筑排列得整整齐齐,
像是从百年前的照片里被硬生生复刻出来。
“这……也太古老了吧。”
梨子涵轻声嘀咕。
没有人笑。
没人接话。
踏进这片镇子的那一刻起,他们都明白:
——这里,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致命。
李二狗走在最前,仍保持着那油光满面的笑。
“各位既然是游客,那当然得给你们安排住处。
放心,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破地方。”
众人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他走。
不久,他们停在了一座古宅前。
众人皆露出意外神色——
这宅邸的规模,远远超出了镇子的格局。
三座朱红大门横列在前,
像是死死封着某种不该被放出来的东西。
“宅子?”有人低声喃喃。
“三式门。”勇哥眼神一沉,“这种门……古时候只有权贵、豪族才会用。”
那是一道三开大门,每扇门都厚得惊人,朱红油漆虽斑驳,却依旧压着冷意。
金钉整齐排布,反射着冷光;
门前的石狮被风雨浸蚀,却有种越磨越阴的味道——
狮子的眸子被打磨得深黑,像是空洞,却又像在盯着每个人。
“不错。”
李二狗仿佛完全没察觉众人的不安,笑着拍了拍门板。
沉闷的声响像敲在所有人心底。
“别看外面旧,里面可是好地方。”
车涛盯着他:“我们十五个人,死了两个,现在十三人——你确定装得下?”
“眼见为实。”
李二狗笑得太自然,太轻松,轻松得反而显得不对劲。
“各位,请。”
——
在李二狗带领下,众人越过几条空荡的街道,
终于来到宅邸的大门前。
“吱——”
朱红大门被推开。
外头破败、荒凉、像个被遗弃的死镇。
然而跨过门口的一瞬间——
空气变了。
宅院内部像是另一座世界。
干净、整洁,带着淡淡檀香味,
那味道很轻,却会顺着鼻腔直钻进精神里,让人浑身发毛。
刚迈入府内,一堵高大的影壁墙挡住了所有视线。
朱红色,
纹理古老而精致,
中央是鎏金神鸟图案,展开的羽翼仿佛在轻轻震动。
影壁像是隔绝了两个时代。
绕过影壁,一条青石铺成的路笔直延伸向前。
石面被打磨得极其光滑,不像古镇的风化痕迹——
反而像是有人每天擦拭。
王蕴忍不住惊讶:“外破内新……还真像你说的那样。”
众人心底都是一凉。
——越是反常,就越说明这里的问题不简单。
陈凯紧跟人群,却在心底默默咬紧了牙。
“不对劲……体内的厉鬼被压制了。”
戏相躁动的频率下降,回音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压住。
不是消失,只是变得压抑沉闷,像被沉到深水底。
陈凯扫向其他疑似规则者。
他们都没说话,
但脸色同样阴沉。
——所以,只有他不是特例。
这说明镇子本身存在某种“压制规则”的力量。
他转头看纸。
那人竟闭着眼,像在睡觉又像在感应什么。
“他这是……太自信了?还是……”
陈凯皱眉。
但他不知道的是——
眼前这具“纸”的身体,从刚踏入镇子开始……
就已经不是那个纸了。
——
浓雾缠绕的山路上,
真正的纸独自沿着山道下行。
“副本里,退路永远最关键。”
他语气平静,仿佛陈述一个事实。
忽地,他停下。
“嗯?有人。”
前方的雾中,躺着两具尸体。
“他们死了。”
正是那两位临阵退缩的行者。
纸走过去,只扫了一眼,便蹲下身观察。
“死状非常残酷。”
“内脏掏空,四肢残缺……不是人干的。”
“好残暴的厉鬼。”
他抬头。
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山上蔓延,像伸来的手指。
“原来如此。”
纸收回视线,“难怪走不掉。”
“哪怕是规则者都有可能栽。”
他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像是刚确认了天气,
接着转身,上山。
“既然山下路已经封死……”
纸目光如常,“那就只剩镇里有答案了。”
脚步声消失在雾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