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溪镇,街道上。
阳光正好,照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却怎么都带不起几分热度。
李二狗走在最前头,步伐轻快,像是真在给人当导游。
“喂,李二狗。”
杨魄左右张望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镇子里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街道很干净,太干净了。
连路边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一扇敞开。
“这不是很正常嘛。”李二狗头也不回,语气随意,“都去干活了。”
“干活?”
杨魄一愣,下意识追问,“他们能干什么活?”
李二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常识问题。
“我说这位游客啊,”
他叹了口气,“你当我们镇子的人不用吃饭的?不种田、不干活,靠喝风过日子?”
“……也是。”
杨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反驳。
他自己也清楚——
昨晚那一遭过后,他整个人都绷得太紧了。
他只是个普通行者,没有规则护身,任何一点异常在他眼里,都是可能要命的东西。
其他人都没插话。
显然,紧张的也不会只有他一个。
曾庆之这时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
“既然都去干活了,那街上还能有吃的吗?”
“放心。”
李二狗拍了拍胸口,笑得很自然,“我李二狗,绝对不会让各位饿着肚子。”
没人接话。
这话听着豪气,却没人真信几分。
“行吧。”
一直沉默的孟青青这时开口,声音冷淡,“先吃点东西,待会还要去看看双溪河。”
“对对对。”
李二狗连忙点头,“再往前走几步,拐个弯就到了。”
很快,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口停下。
巷子不深,光线却暗了不少。
角落里摆着一个小档口,上方挂着块旧木牌。
——【莱姨小吃】
“莱姨小吃?”
杨魄咂了咂嘴,“还是个小吃摊。”
没人接话。
众人只是静静打量着那个档口。
“咳咳。”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齐望去。
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妇从档口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慈和的笑。
“哟,是二狗子啊?”
“是我,莱姨!”
李二狗立刻露出笑脸。
“又来阿婆这儿找吃的?”
莱姨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这回还带了不少人。”
“嘿嘿,这不是给您捧场嘛。”
李二狗挠了挠头。
“行了行了,都坐吧。”
莱姨摆了摆手。
众人各自找位子坐下。
“想吃点什么?”莱姨问。
“莱姨,您随便做几样拿手的就行。”
李二狗直接替他们做了主,又回头补了一句,“当然,各位要是有想法也能说。”
“随意。”
曾庆之摇头,“吃什么都行。”
其他人也没意见。
“那老婆子去准备了。”
莱姨笑着转身回到档口。
她一走,气氛又静了下来。
杨魄压低声音问:“李二狗,镇子里就只剩莱姨一个人了?”
李二狗沉默了两秒,才摇头。
“那倒没有。”
“我们这地方老传统,封建得很,男人出去干活,女人留守。”
“这样……”
杨魄低声应了一句。
这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王蕴却又接着问:“像莱姨这样的,还有吗?”
“当然有。”
李二狗点头,“镇子这么大,哪能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
“要是有缘,等会儿参观的时候,你们自然会见到。”
陈凯暗自点头,目光在街道两侧游走。
自从离开古宅后,一行人一路上都很顺利,没什么危险,异常等等。
不过若说异常——
便是人太少了。
偌大的双溪镇,从头到尾,只见过李二狗和莱姨这两个“活人”。
“按李二狗的说法,镇子里只有女人留守。”
陈凯心中冷静推演。
“可‘干活’这两个字,本身就很宽泛。”
种田是干活。
搬运是干活。
可若换个角度——
“干活”也同样可以是其他。
陈凯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也许镇子上的男人们的消失还有其他的原因。
显然,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
孟青青忽然开口,语气冷淡却直接:
“那我们在镇上逛,应该是见不到镇子里的男人了?”
李二狗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
“对啊。”
“他们都下山干活了。”
“下山?”杨魄皱眉,“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可说不好。”
李二狗摇了摇头,“夜里能回来就算快的了。”
“这么久?”
“不然你们以为呢?”
李二狗反问,“山路好走?”
谢若曦这时开口,语气平静:
“那镇子里就没有不用下山的男人吗?年纪大的,或者身体不好的。”
李二狗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你别看他们年纪大,身子骨可硬朗得很。”
“那总有病的吧?”
谢若曦继续问,“常年卧床的,走不了山路的。”
这一次,李二狗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你们听着可能怪,可我们镇子里——确实没有这种老人。”
话音落下。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没人再追问。
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一座正常的镇子,不可能没有病残老人。
这个结论,不需要讨论。
它本身,就是异常。
陈凯侧目看了谢若曦一眼。
太激进了。
这种问题,一旦问深了,就容易被“记住”。
若李二狗真有问题,被他盯上,反而会成为隐患。
可陈凯并没有出声阻止。
他很清楚——
有些线,总得有人去踩。
只是他并不希望,那个人是谢若曦。
她还没到能随意犯错的层次。
陈凯思索片刻,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随意:
“那我们能不能下山看看?”
李二狗脚步一顿。
“下山?”他转过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凯神情不变:
“有问题吗?我是城里人,对这种封闭镇子的生活方式有点好奇。”
他说得很自然。
没有试探。
没有逼问。
像是随口一提。
这一句话落下,其余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杨魄第一个接话,连忙点头: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反正都来了,不看看有点可惜。”
“我也有兴趣。”曾庆之补了一句。
“算我一个。”
“我也是。”
声音接连响起。
没有人再单独站出来。
所有人,站在了同一阵线。
这不是请求。
这是集体意见。
空气短暂地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