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当铺

作者:莫常璃便安宁 更新时间:2025/2/14 23:38:29 字数:2269

周牧野蹲在拆迁工地的围挡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眉骨投下的阴影。导航地图上标红的"灵堂巷"三个字正在高频闪烁,像极了垂死之人最后的脉搏。三天前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的老主顾闯进他的古玩店,袖管里滑出的泛黄当票上,正是这个早已从城市版图消失的地名。

"周老板要找的双鱼戏珠镜,就在灵堂巷十九号。"那人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某种粘稠的液体,"过了寅时三刻,可就再没机会了。"

此刻腕表指针停在23:47,离寅时尚有三个钟头。周牧野摸出龟甲罗盘,青铜天池里的磁针正在疯狂打转。这方祖父传下来的老物件,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他望着眼前这片被蓝色铁皮围住的废墟,混凝土碎块间斜插着半截雕花门楣,月光给"長生"二字镀上森白轮廓。

铁皮豁口处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带着陈年线香的气味。周牧野下意识后退半步,登山靴却踩到了什么绵软的东西——是半张未燃尽的纸钱,边缘焦黑蜷曲,分明是刚烧过的。

罗盘磁针在此刻骤然停住,笔直指向铁皮围挡的裂缝。周牧野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掌心黏腻的冷汗浸湿了手电筒的防滑纹。当他猫腰钻进裂缝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衣领轻轻呵气。

青石板街道在月光下泛着水色,两侧飞檐斗拱的影子犬牙交错。周牧野数到第七块地砖时猛地顿住——方才经过的"福源茶楼"招牌,此刻变成了"往生客栈"。朱漆大门上贴着泛白的门神,秦琼尉迟恭的面目被蛀出蜂窝状的孔洞,有暗红色的液体正从眼窝处渗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微信弹窗跳出老主顾的消息。周牧野正要点开,却发现信号格不知何时变成了骷髅标志。23:59的时间显示在此刻定格,任凭他如何按键都纹丝不动。一阵纸页翻动的哗啦声从头顶传来,茶楼二楼的雕花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缝,穿着绛紫色寿衣的老妪正将大把纸钱撒向街道。

那些惨白的纸钱并未落地,而是悬在半空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周牧野的罗盘发出尖锐的蜂鸣,天池中央浮起血红色的篆文。祖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突然浮现在脑海:"若见七星倒悬,切记莫踏天权......"

"老板要典当阳寿吗?"

甜腻的女声贴着耳后根炸响,周牧野惊得撞上身后店铺的门柱。琉璃灯笼的幽光里,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倚着"长生典当"的木匾,鬓边白绒花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颤动。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掠过玻璃橱窗,六角青玉镜框应声泛起涟漪。

周牧野的瞳孔猛地收缩——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个穿中山装的男子。那人脖颈呈诡异角度扭曲,后脑勺却正对着镜面,正在用长满尸斑的手整理领口。当男子缓缓转身时,黑洞洞的眼眶里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这是民国三十六年来的客人。"女人用缠着红绳的牛角梳慢条斯理地篦头发,"典当了三十年阳寿,想给未过门的妻子续命。"她忽然吃吃笑起来,绣花鞋尖踢了踢门槛,"结果新娘子头七那晚,穿着嫁衣吊死在这根房梁上。"

周牧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房梁阴影里确实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红绸似乎在他抬眼的瞬间轻轻晃了晃,落下几点暗褐色的液体,在他脚边绽开成梅花的形状。

"我要找的是双鱼戏珠铜镜。"他强压下胃部翻涌的不适,将当票拍在柜台上。檀木台面突然渗出黏腻的黑浆,瞬间吞没了当票。女人苍白的指尖蘸了蘸黑浆,在玻璃上画出血色符咒。

"周老板的八字倒是稀奇。"她画完最后一笔时,符咒突然燃起青焰,"壬子年七月十五子时生,至阴命格配纯阳血脉。"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盘纹路,"难怪能走进这阴阳巷。"

橱窗里的铜镜在此刻发出嗡鸣,青玉雕琢的北斗七星逐颗亮起。周牧野看到镜中的自己突然七窍流血,黑红的血线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卦象。他踉跄后退撞上博古架,一尊鎏金佛像应声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纸灰。

"当心。"女人突然闪现在他身后,冰凉的手掌按住他肩头,"子时三刻踩错砖,当心被勾了魂去。"她绣着金线的旗袍下摆扫过地砖,那些刻着生辰八字的青石竟开始渗出血珠。

周牧野的罗盘在此刻疯狂震动,磁针指向典当行深处的雕花木门。门缝里正往外渗着黑雾,隐约可见数十双惨白的手在门板上抓挠。最深的那道抓痕里嵌着半片指甲,看形状分明是不久前留下的。

"那是四十九天前来的女学生。"女人的呼吸突然变得阴冷,"非要买走镇魂镜,结果......"她葱管似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猛地刺向周牧野的咽喉,"周老板也想试试被摄魂的滋味吗?"

周牧野侧身翻滚的瞬间,怀里的罗盘迸发出金光。磁针脱离天池悬浮空中,化作七枚铜钱钉入地面。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啸,旗袍上渗出大片血渍,鬓边白绒花转眼染成灰黑。那些抓挠木门的手掌突然调转方向,齐齐指向楼梯转角处的等身铜镜。

镜面泛起血浪,JK制服的少女正被无数枯手拖向地底。她的校牌在挣扎中掉落,周牧野看清上面的名字后如坠冰窟——林小满,正是三天前失踪的高三女生,新闻里说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城西古玩市场。

"第七个祭品。"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典当行开始剧烈摇晃,"北斗阵还差六个星位,周老板不妨猜猜,天枢位留给谁?"她破碎的身影融入黑暗前,最后指了指周牧野的罗盘。

龟甲裂纹不知何时组成了卦象,周牧野摸到背面凸起的刻痕。就着残存的月光,他辨认出祖父留下的暗记——那是个被圈起来的"逃"字,墨迹里掺着干涸的血渍。

街道尽头传来打更声,铜锣余韵里夹杂着纸扎童子的嬉笑。周牧野冲出典当行时,整条灵堂巷的商铺都在扭曲变形。药铺柜台上的戥秤正在称量眼球,酒肆陶坛里泡着长满白毛的断手,而他刚刚经过的茶楼里,穿寿衣的老妪正把滚烫的铜汁灌进活人喉咙。

手机突然恢复信号,凌晨三点整的提示音格外刺耳。周牧野望着导航地图上消失的"灵堂巷"标识,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里攥着片带血的校牌——正面是林小满清秀的证件照,背面用血画着北斗七星阵,天枢星的位置钉着他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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