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铛在周牧野掌心震颤，女尸浮肿的手指戳破水面时带起一串粘稠气泡。对岸的林小满突然咧嘴微笑，嘴角裂至耳根，铜镜中的"周牧野"正用他从未见过的怨毒眼神回望。
河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数十具浮尸手牵手围成圆圈。当第一滴冰雨砸在周牧野后颈时，怀里的龟甲罗盘突然迸发青光，河面竟凭空凝结出冰径。他踩上冰面的瞬间，听见朝露在浓雾中哼唱《叹五更》的戏腔，尾音里混着骨节错位的咔嗒声。
冰层下的阴影在游动，那些浮尸的脸孔紧贴着冰面随他移动。周牧野数到第七步时，林小满的铜镜突然射出红光，冰径应声碎裂。他在坠落瞬间挥动罗盘，磁针化作金线缠住河底凸起的石碑。
水流灌入耳膜的轰鸣中，碑文在幽绿的水光里显现："光绪三十三年，七童子镇河眼于此"。青苔覆盖的锁链从碑座延伸向黑暗深处，每根链子上都拴着具孩童骸骨，天灵盖刻着北斗星名。
铃铛在此刻发出刺耳鸣响，周牧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顺着锁链游动时，瞥见骸骨胸腔里塞着褪色的红肚兜，金线绣的"长命百岁"被水草缠绕成"索命今宵"。最末端的骸骨突然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游出两条血红锦鲤。
锦鲤炸成血雾的刹那，河底裂开镜面般的缺口。周牧野被漩涡卷入时，后腰撞上硬物——那是半截嵌在淤泥里的牌匾，"灵堂巷"三个字正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失重感突然消失，他跪倒在青石街道上咳出腥臭的河水。月光下的灵堂巷比记忆里更加破败，所有店铺门楣都挂着白幡，纸钱在空中组成不断旋转的北斗七星。
"周老板来得正好。"朝露的声音从长生典当行飘出，她的旗袍已完全变成血色，鬓边绒花漆黑如墨，"今日是天璇位献祭的吉时。"绣花鞋尖踢开地砖，底下涌出黄褐色的尸水。
周牧野握紧铃铛后退，却发现每退一步，两侧店铺的灯笼就熄灭一盏。当第七盏灯笼熄灭时，典当行的青玉铜镜突然映出民国场景：七个戴镣铐的孩童正被推进墓穴，为首男孩的胎记与他锁骨上的如出一辙。
"原来您就是当年逃掉的天枢祭品。"朝露的指甲暴涨半尺，漆黑的长发在阴风中狂舞，"四十九年前，您祖父用禁术将您的魂魄渡给新死婴孩......"她突然尖啸着扑来，旗袍下摆窜出七条白绫。
罗盘迸发的金光与白绫相撞，气浪掀翻了供桌。那些悬挂的铜镜齐齐炸裂，每块碎片都映着周牧野不同的死状。他在翻滚中抓住半截桃木剑，却见剑柄刻着"陈守义"三字——正是陈瘸子的本名。
"看看你祖父做的好事！"朝露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面碎裂的铜镜。镜中无数亡魂在哀嚎，最清晰的那个穿长衫的老者，正在用龟甲罗盘布下七星阵。当周牧野认出那是年轻时的祖父时，朝露的脊椎突然刺出七根槐木钉。
铃铛在此刻自动摇响，青铜表面的铜绿簌簌脱落。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鲁班书》中记载的破煞咒。周牧野福至心灵地将铃铛按向朝露心口的铜镜，亡魂的尖啸震碎了所有窗棂。
整条街道开始崩塌，地砖缝隙伸出无数枯手。周牧野在坠落中瞥见镜宫全貌——七具青铜棺椁悬在北斗方位，他祖父的棺材正在天枢位剧烈震动。当棺盖掀开的刹那，泡在尸油里的老者突然睁眼，手中罗盘与他怀里那枚严丝合缝地重叠。
"快走！"祖父的尸身发出腐朽的嘶吼，棺材板化作木屑组成逃生通道。周牧野跃入通道前回头望去，看见朝露正将槐木钉刺入自己的太阳穴，而镜宫深处有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在护城河堤醒来时，朝阳正刺破乌云。怀里的罗盘布满裂纹，铃铛内壁的符咒消失无踪。手机疯狂震动，推送着最新新闻：考古队在河床发现清代祭坛，七具童尸手中的玉璧刻着周氏族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