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鸾峰，喧嚣已经褪去，只余山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薛易几步跨到慕凝雪跟前，少年人的雀跃和期待满溢出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师尊，奖励！”
慕凝雪看着少年仰起的脸，那份毫不掩饰的邀功意味让她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她反问道：“想要什么奖励？”
薛易嘿嘿一笑，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她身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讨好和神秘：“徒儿想……给师尊捏捏腿，怎么样？”
慕凝雪闻言，略微一怔。
捏腿？
她清冷的容颜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在审视。这算哪门子奖励？奖励他，还是奖励自己？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给我捏腿，是给你的奖励？”
“当然是！”薛易立刻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说道，“能伺候师尊，让师尊放松片刻，这当然是对徒儿最好的奖励！师尊平日修炼指导，定然劳累，徒儿看着都心疼。再说了，这可是徒儿的一片孝心！”他眼神诚恳，语气放软，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撒娇意味，“师尊就别管那么多了，就答应徒儿吧，好不好嘛？”
慕凝雪看着他这副耍赖又带着点真诚的模样，又是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子，歪理一套一套的。罢了，由着他吧。
她心中微叹，面上却依旧平静，轻轻颔首，语气淡淡道：“好吧。”
薛易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立刻殷勤地搬来一根小凳，放在慕凝雪身旁，示意慕凝雪坐下。待慕凝雪依言坐下后，薛易又小心翼翼地扶起慕凝雪的腿，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
慕凝雪看着这个姿势，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捏腿是这样捏吗？”
薛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独门技艺，和普通的按摩可不一样，师尊您就瞧好吧。”
慕凝雪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任由薛易动作。
修仙之人随着修为的提升，对外界的体验会逐渐减弱，趋于清心寡欲。然而，这具天女道躯却似乎截然不同，感官异常敏锐，仿佛能清晰地捕捉到世间一切美好。品尝美食时的味蕾享受，肩膀被按摩时的舒适放松，都清晰而真实。
不过这种过于鲜活的感知，有时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困扰，比如当薛易靠近她耳畔时，那少年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总会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异样。
还有此刻在大腿上逐渐往上游走的温热触感，都让她内心痒痒的。
……等等，薛易现在是按摩？还是在摸？
“薛易！”慕凝雪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愠怒。
薛易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神清澈，仿佛不谙世事般，疑惑地问道：“啊？怎么了师尊？”
慕凝雪看着他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恼怒，却又一时发作不得，只觉得胸口憋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差不多可以了。”
薛易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自顾自地按着，口中还振振有词地说道：“还不行呢师尊，徒儿一套祖传的按摩流程还没按完呢，这可是师尊赏给徒儿的奖励，半途而废可不行。”
慕凝雪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一丝质疑：“真的是这样吗？”
薛易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肯定，眼神真诚：“真的真的，徒儿绝不敢欺骗师尊。”
慕凝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好吧。”她语气无奈，只能强忍住大腿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任由薛易继续“按摩”。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慕凝雪只觉得大腿上的触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感到不自在，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脸上开始泛起一丝红晕，却强自镇定，不愿在薛易面前露出丝毫异样。
终于，薛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语气欢快地说道：“好了，师尊，按摩完成了！”
慕凝雪如释重负，连忙别过脸去，不敢去看薛易的眼睛。她感到脸上滚烫，心中羞恼，为自己竟然会因为薛易的“按摩”而脸红感到懊恼。她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好，我要休息一下，你先下去吧。”
薛易乖巧地点点头，起身告退，语气恭敬：“好的，徒儿告退，多谢师尊款待。”
“不……不用谢。”慕凝雪听到关门声响起，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发烫的脸颊，心中又是羞恼又是疑惑。“呼，总算走了……不过，他临走时说的‘款待’是什么意思？”慕凝雪百思不得其解。
青鸾峰上，日子一天天流淌过去，倒也安宁。
自论心台一战后，紫微宫那边果然偃旗息鼓，再没派人来寻衅滋事。风行空更是没什么动静传来，仿佛那日的冲突从未发生。
慕凝雪乐得清静，每日除了指点薛易修行，便是翻阅自万象天阁借来的古籍，或是独自静坐。
薛易得了师尊那“奖励”后，修炼起来更是劲头十足，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也不知是那掺了料的“灵药”真有奇效，改善了他的根骨，还是他本身的悟性就高得吓人，短短时日，他竟隐隐触摸到了炼气后期的门槛。
这天午后，竹影摇曳，薛易正在院中石坪上盘膝修炼。他周身水汽氤氲流转，随着他的呼吸吐纳而有节奏地涨缩。
慕凝雪立于廊下，手中捧着一卷关于上古阵法的书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院中的少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线条比起初见时似乎硬朗了些许，少了些稚气，多了分沉稳。她心中也难得泛起几分若有似无的满意。这徒弟虽然有时油滑了些，但修炼上的确从未让她失望。
忽然，薛易周身的灵力波动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原本平稳流转的水汽漩涡猛地加速旋转，范围也向外扩张，带起阵阵微风，吹动了廊下慕凝雪的裙角和发丝。空气中水灵气的浓度急剧升高，甚至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晶莹的光芒。
突破之兆！
慕凝雪眸光微凝。她脚步微动，想要靠近，但随即又停住，只是静静看着，并未上前干涉。修行的关隘，终究要靠自己闯过。
薛易紧闭双眼，眉头微蹙，似乎正承受着某种压力，但他体内的灵力却如奔腾的江河，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壁垒。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又似某种桎梏被挣开。
刹那间，薛易周身翻涌的水汽猛地向内一收，尽数没入他体内。紧接着，一股更为强横的气息从他身上勃发而出，冲散了周围的竹叶，气势陡然拔高！
炼气八层，成了！
薛易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仿佛有水光流转，一道精光一闪而逝。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带着淡淡的白色水雾，在空中飘散。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远胜从前的灵力，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轻盈无比。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廊下静立的慕凝雪，那双清冷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少年脸上兴奋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方才突破时的沉稳瞬间被雀跃取代，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蹦跶到慕凝雪跟前，声音清亮又带着得意：“师尊！我突破了！炼气八层！”
慕凝雪看着他兴奋得发亮的眼睛，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和邀功意味，让她清冷的脸上也似乎柔和了些许。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对她而言，这小子的修炼速度，确实快得有些离谱了。即便资质上等，这般速度也属罕见，莫非是那“灵药”的缘故？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压下。
“不错。”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比起平日的清冷，已算是难得的肯定。
慕凝雪话音刚落，正待再说些什么，一阵悠远深沉的钟鸣声忽然自宗门主峰方向传来，穿透云雾，回荡在青鸾峰寂静的山谷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