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眼前这位“师尊”，那双原本清澈如古井的凤眼，突然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层层叠叠的波澜。眼波流转间，那股子熟悉的、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媚意，又一点点地浮了上来。
嘴角也以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弧度，向上扬起，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妖娆。“呵呵……”一声轻笑从她喉间溢出，轻轻搔着薛易的耳膜，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混蛋，长本事了嘛。”“慕凝雪”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薛易的鼻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居然敢把为师关在门外这么久，嗯？是不是觉得为师太好说话，让你忘了身份了？”
薛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从头凉到了脚后跟。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心魔竟然还会伪装！而且伪装得如此逼真，连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师……师尊……”薛易的声音都开始打颤，欲哭无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以为您……”
“以为什么？”心魔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以为为师大发慈悲，放过你了？”
“瞧你这点出息。”心魔轻哼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也不再逗他，迈着款款莲步，身姿摇曳地从他身边擦过，径直走进了房间。
那熟悉的幽香再次钻入鼻腔，薛易却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见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地就准备上榻，那动作比回自己房间还要自然。
薛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还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赶又赶不走。
他认命地关上门，吹灭了桌上的油灯。黑暗中，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任命地躺了上去。
“过来点！”黑暗中，那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薛易僵硬地挪了挪。
“慕凝雪”似乎很不满意，干脆自己滚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这什么表情？抱着我睡觉亏着你了？”
薛易欲哭无泪：“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这死鱼表情怎么回事？搂紧点！”
薛易一个激灵，赶紧把搂着师尊的手紧了紧，“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哼，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哼了一声。
又到了早晨。薛易睁开眼睛，看着身旁安静躺着的师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眸，眼神清澈。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脸上跳跃，美好的不像话。
昨晚心魔也说得对，虽然搂着师尊睡觉并非自己本愿，但……咳，也确实不亏，反而是享受。软玉温香的，哪个少年郎能顶得住啊。
慕凝雪再次从薛易床上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放空大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薛易，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随后，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背影清冷而决绝。
一连好几天，几乎每天晚上，心魔都会准时来敲门，比鸡打鸣还准时。薛易被折磨得苦不堪言，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心魔是不是故意的，就喜欢看他这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从的样子。这难道是对前些日子自己给师尊捏腿锤肩的惩罚？……抑或是奖励？
慕凝雪自己也对心魔的行为感到了麻木，因为好像除了跑到自己徒弟床上睡觉之外也没有别的副作用了。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日子总得过下去，也不能一直就不面对薛易了。而且，这个徒儿还不错，虽然油嘴滑舌，但关键时刻还算靠谱，至少没有真的乘人之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许，他一直眼里都有自己这个师尊，尊师重道的心，始终没有变质吧。
至于她有时感受到的东西，慕凝雪并非毫无察觉。她又不是真正的懵懂少女，对这些事情也是知道的。薛易毕竟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有那样的反应，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换个角度想，若是自己还是陈平，被一个绝色美人投怀送抱……也不可能没反应。可现在不同了，她是慕凝雪，搂着自己的是是自己的徒弟，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还是对自己一片赤诚的徒弟……
慕凝雪猛地打断自己的思绪，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可是陈平，灵魂是男的！怎么能用这种女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一定是这具身体在作祟，这该死的天女道躯，简直就是一个麻烦！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想彻底摆脱混乱的思绪。
但脑海中却挥之不去薛易清秀的睡颜，和那少年独有的温暖气息。 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触感，仿佛带着一丝灼热，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几晚，她睡眠质量意外的不错，除了感觉床有点硬硬的。
“真是疯了……”慕凝雪在心中暗骂一声，试图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要不干脆离开一段时日？让心魔远离薛易试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慕凝雪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能走。她若是走了，薛易怎么办？极耀宗那帮人阴魂不散，万一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又找上薛易怎么办？何况，这心魔之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慕凝雪思索了许久，还是得让薛易尽快筑基，找到无极珠的下落，这才是正路。在此之前，还是忍耐住吧，希望事情不会恶化。
打定主意，慕凝雪便传音叫来了薛易。
薛易听到师尊传唤，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忐忑。这几日师尊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刻意躲着他，但每晚心魔“光顾”之后，白日里师尊的神色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疏离。
“师尊，您找我？”薛易站在静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慕凝雪端坐在蒲团上，神色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肃然，她抬眼看向薛易，声音平静无波：“进来。”
薛易依言走进静室，在她面前站定。“师尊，您……”薛易刚想开口，试探着问问。
“坐。”慕凝雪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薛易微微一愣，师尊居然让他坐下了？于是连忙依言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蒲团坐下。
近些日子没怎么注意，这小子似乎又长高了些，眉眼间也褪了几分稚气，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心中莫名一紧，连忙移开视线，“今日叫你来，并非为了旁事。”
“师尊请讲，弟子洗耳恭听。”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慕凝雪先前那点不自在消散了些。
慕凝雪打量了他片刻，才缓缓开口：“薛易，为师收你为徒时，曾略微和你提及过你体内那东西的事情。后来你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关于极耀宗和天海宫的秘闻。今日，我要将一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你。”
薛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还以为师尊要提心魔，不料师尊却并不言及一字，却是另一件更为重要之事。这可比什么心魔重要多了！毕竟那关系到他能不能解开身上的隐患。
慕凝雪见他如此，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一到正事上，倒也还算靠谱。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接下来为师所言，关乎重大，切记，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可轻言。”
薛易连忙表了决心：“师尊放心，徒儿明白轻重。师尊是徒儿最重要之人，师尊所言，徒儿定当谨记于心，纵然身死，亦绝不泄露半分。”
慕凝雪听着他这番话，尤其是那句“师尊是徒儿最重要之人”，心头没来由地微微一颤。她看着眼前少年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赤诚，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